第165章 北京的生活啊,毫无美好可言
作者:嘎嘎和呷呷   乡村日暮有人家最新章节     
    何济源在京师看到了夏日遮阳的天棚,当他从刘老儿胡同一大早赶着去刑部时,会穿过一大片商铺门前搭着的天棚。
    从四月初开始陆续搭建。天棚以竹木为架,芦席、油布为顶,搭建巧妙,可防雨防尘遮阳又不避光,也可在清早傍晚阳光不烈时打开当作天窗,便可看到上面蔚蓝的天空和漂浮的白云,这是在其他地方未看到的。
    他赁的那个小院没必要搭棚,尽管何松老是抱怨京城夏日阳光的毒辣比楚南更甚。
    在问了下搭棚的价钱后何济源果断地绝了搭棚的心思,转而使用房东娘子建议的另一个法子。
    即用便宜的芦帘挂在东西厢的门边以避烈日,窗纸也换成大孔的叫冷布的绿纱,在屋内窗户边悬挂卷纸帘,可卷可放,既便宜又实用。
    另外的一种消暑方法便是冰。从立夏开始冰窖供冰,每日订上几文钱就可买一大块,比长沙府城的都便宜。
    衙门里也有赐冰,特别是堂上官四周,会摆上四个冰盘以降暑。
    提前叫双寿煮一锅绿豆沙,用冰镇着,便是解暑的利器,对此何松倒是颇感欣慰。
    楚南夏日极热,冬日虽然有冷河塘结的冰,却不过五六寸厚,根本没有想到要藏冰。
    何松特地花了几文钱请人带去冰窖看了一圈,就在崇文门外,是官窑,听说在积庆坊东有内官监所辖的“里冰窨”,正东坊有冰窖胡同,都有藏冰。
    冰窖上面是平常的房子,苇席上铺着厚厚的草顶,底下是个大地窑,窑深两丈,下面堆着大块长方高各一尺的冰块,他在那个冰窖里抖了好一会,出来后在烈日下又抖了一会才好了一点。
    好奇害死人,他再也不去那几可冻毙人的冰窖了。
    除了冬春的风沙和夏日的凉棚,何家几人还经历了以前少见的洪水灌屋和夏日霖雨。
    北方的雨来得急且大,北京城里因为居民在路上乱倒垃圾煤灰,淘沟时淘出来的淤泥也不运走而是直接倒在地面上,致使路面比地基都高。
    阴沟又容易为杂物所堵,以致雨稍大路上即成水流,甚至堂而皇之地跨过低矮的木门槛进入院子。
    他们赁居的小院都进了两次水了,每次水进来后干了就在地面上留下一层黑色的淤泥垃圾杂物,这便是胡同路面上的东西。
    好在房间的地基相对较高,门槛也高,雨又不算大,才幸免于难。
    这些细节那些曾经参加过会试的前辈自然是不会告诉年轻后辈的。
    后来还是房东,告诉了他们一个小民小家里常用的法子,用粗麻袋到城外装些沙土,堆在院门、屋门外,可阻拦水流,不用粗麻袋也行,用细密的直型柳条筐子也行,总之就是要在门口垒成一排。
    何松觉得这法子好,带着几个下人火速买了柳条筐来,提到朝阳门外的春场附近,借了旁边人家的铁锹、铁铲装了十几筐。
    再花了一分银子请了驴车拉回来,于房门院门前各排上一排,不过中间隔开个小空间方便人进出。
    这法子效果不错,在五月中一次大水中,成功抵挡了一部分从路上汹涌而入的黑水,虽然最终没能战胜洪水,至少延长了进水的时间,给在家的几人足够的时间抢救物品,将易被水染坏的东西放在更高的炕上桌上,减少了损失。
    随着夏日的蚊虫、跳蚤、苍蝇日多,何松对京师的居住更少了期待。
    何济源对是否能任京官也少了许多兴趣,觉得既然庶吉士揭选无望,做个外任也很不错。
    这京师的跳蚤、苍蝇、蚊子、臭虫也太多了,有时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外面的路上各种粪便垃圾,害虫能少才怪。
    更让人害怕的是,有一天他们竟然在炕席下面捉到了一只蝎子,这可是一等一的毒虫啊。
    虽然在老家夏日里会有蛇跑进家里,但是蛇毕竟大而易见,蝎子多小的东西啊。
    院子里的土坷垃、碎砖石底下,甚至是砖头缝隙里,随便就可以躲起来,人还不容易发现,被咬一口岂不疼上好几天?
    双喜哇哇叫,一屋子人翻箱倒柜、里里外外地翻了个遍,用铁夹子夹到了几十只出来,装在袋子里。
    双喜提着准备到药铺里卖掉:“这回可不怕了。”
    “这些东西捉走了怕还有呢。”双寿是不怕的,甚至揶揄起双喜来。
    “来了就抓,到药铺还能换几十文钱,作做小进项。”双喜也不叫了。
    “这活全蝎多少一双?”何济源见两人吵不开,换了个话题。
    “喔,两三文吧,小人也不晓得。”双喜敷衍。
    双寿马上指出来:“你会不晓得,我都看到你跟捉虫的人讲了好几次话,没事还到处转转,当我不晓得。”
    “这有什么,我也只是抽空捉捉,也不是没带你。”双喜脸都红了。
    “喔,原来你们之前就捉蝎子卖钱了,怎么在屋里看到还大呼小叫的?”何松也加入了话题。
    双喜有点不自然:“这不是怪的么?我们这院子里的蝎子小人跟双寿哥都翻了一次了,还有这么多,也不晓得哪里来的。”
    “还有哪里来的?旁边来的呗。”何济源轻轻提醒了一句。
    “唉,也是,”双喜拍了下脑袋,“我们这里少了,别的还是多,不是再爬过来了?那这些虫子是抓不完了?”
    “抓自然抓不完,勤快点还是能少些。”何济源下了论断。
    跳蚤臭虫呢,也是无所不在,用百部水涂了家具和器皿都没用。
    特别是铺盖上,他们睡的是炕,不能像同僚们说的那样将木床移到房中间,床脚戴水舂以绝臭虫,所以放在炕上的铺盖每隔几日有大太阳时就要拿出来晒一会,还要花时间将躲在布线缝隙里的虫子找出来掐死,着实要花不少工夫。
    百部、硫磺、雄黄、石灰是少不了的,前者每过几日就煮些水涂在器具上防虫,后者大多研成细粉撒在房子周围防蛇虫。
    竹编的饭菜罩更是少不了的,毕竟百部、硫黄这些药物对苍蝇无效,这东西也不知是如何穿过门帘窗纱跑进房间里的,一不小心就嗡嗡嗡地在耳边飞,让人烦不胜烦。
    打吧又不易打着,不打吧这东西停在哪里就拉在哪里,留下点点黑褐色的排泄物,擦都来不及的,无比闹心。
    到六月第一次铨选,何济源因为到底算是首辅的同乡,自动被归于楚党,再加表现还算不错,外放了个江西瑞州府上高县知县。
    上高县离袁州府不远,为中县,离湖广边境的醴陵几百里,路程算不上远,江西又是扼守入粤的主要通道,算是富裕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