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乔巧一个样,都喜欢大惊小怪。我们快走吧,不然就真的要错过了。”叶紫雪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最近这四年,她总是这么一副开心的样子,仿佛从前经历过的刻骨铭心都如浮云般消散了。其实,她的笑容是虚是实,庄宇总是能够一眼看穿,不单单因为他是她的心理导师,更多的是从他心底里无限衍生的对她的爱慕与疼惜。只是,叶紫雪逞强不愿明说,他也心照不宣地从不戳穿。
每个来到庄宇心理科的人都是有着一段黑暗往事从而渴望得到救赎的心理患者,叶紫雪也只不过是众多病人中的其中一个。她长的并不出挑,站在人堆里更是实实在在不为人们所注意的路人甲,但当庄宇第一眼见到这个既普通又柔弱的女孩时,他的视线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当时她给庄宇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个迷失在暗黑森林里的孩子,无助地寻找出路却始终无法逃脱出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恐惧魔魇,他忍不住想要将她呜咽颤抖的肩膀紧紧搂住,带给她心底渴望的安全感。他想救她,也只有他能救她。
偌大的万人露天体育场里座无虚席,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从身旁一个接一个走过的雀跃不已的青少年来看,时下泛滥的追星族不在少数,他们有的高举着明星灯牌,有的挥舞着闪亮的银光棒,而站在聚光灯下的明星们享受着高亢的呼声,又唱又跳乐此不疲地一首接一首演唱脍炙人口的歌曲,底下观众席呈现出万人大合唱的空前反应,宛如一场超大型的ktv,当气氛抵达高潮时,还会引得台下如巨浪般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
叶紫雪从小性格就内向,不喜欢热闹,大学毕业后想要跟随时代的步伐不被社会所淘汰,个性沉闷的她不得不顺流而上学会一些交际应酬的手段,如今虽已能够做到运筹帷幄的地步,但“热闹”这词,对于骨子里还是偏爱安静的她来说,多少还是会有所顾忌。叶紫雪由始至终都认为,自己这样的人总是与这欢腾非凡的气氛格格不入,就拿现在来说,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无数激情的海浪淹没一样。出社会的这几年叶紫雪只参加过公司的年会和各种节日的派队,类似这样人挤人的欢乐场合除非是盛情难却,否则都是能推就推。而这次她之所以会来,是为了应庄宇的盛情邀请,并且两人的跨年夜都没有其他的安排。虽然闺蜜乔巧也邀请她参加朋友举办的小型party,可是与其近距离接触乔巧的狐朋狗党,她更愿意和庄宇去听演唱会。
中场,主持人在台上自顾自地相互调侃一番,惹得台下一阵狂笑。随着台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台上一位着名的男歌手出现在舞台的正中央,之前欢快的音乐顿时换成了悠扬的旋律,台下的观众自发性地安静了下来。叶紫雪很少听流行歌曲,可是当这首如流水的静逸前奏响起时,嘈杂的心也跟着平复了下来。前奏结束,富有饱满磁性的嗓音从四面八方的大型音箱里缓缓流出,歌词里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沉重地敲击着叶紫雪刻意隐藏的心门。唱至高潮部分时,叶紫雪竟情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泪,这怅然的乐曲,哀伤的歌词,都在肆虐侵袭着她脑海里那悠远的不忍回首的记忆。
“最悲的恋爱是注定分开我一直依赖上天的安排
雪花苍白变成尘埃
梦境已经回不来
最悲的离开是永远分开一个人承受所有的伤害
你是否已化成孤独的云彩剩下我这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自由自在”
叶紫雪的脑海里跑马灯似的重现出在那座江南小城里的每一幕画面,那是她最珍视的宝贵记忆,也是永远无法走出的鬼魅梦魇。他的离去,化成她梦的延续,泪水一滴滴无助地滑落,最终泛滥成绝望的江河湖海。
庄宇察觉到叶紫雪情绪的变化,一只手悄悄覆盖她攥紧的拳头,试图用手心的温度融化她渐渐冰冷的心,他也想将他此时的心意传达给她:过往已如烟消逝。
随着最后一首歌曲的结束,整场演唱会落下了帷幕,偌大的会场在安保人员的指挥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已排着长队逐渐离开,只有少数一些人仍坐在原地等待人流散去。叶紫雪已经不记得之后上台的艺人都有哪些,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已经倒数完,当她从迷乱的往事里挣脱出来时已是落幕。
庄宇有意无意地在她耳边说着哪些嘉宾的演唱不错,主持人的玩笑哪一句更幽默,叶紫雪都只是随口附和。
也粱因为整夜的嘈杂耳朵仍无法适应安静的缘故,庄宇在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直到抵达叶紫雪住所楼下,庄宇才静静地说了句:“我送你上楼。”
叶紫雪浅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你今晚也够累的了,哪能让你再陪着我爬楼梯呢。”
叶紫雪自从患了幽闭恐惧症以来,不管去哪里都只能走楼梯,因为电梯里狭小又四面徒壁的空间会让她下意识地产生恐惧。工作采样时,偶尔也会有住高楼的客户,她也一样是步行上去,同事和朋友都担心她会吃不消,可她总是会笑笑着说:“就当锻炼了嘛。”
庄宇笑着打趣道:“没关系,不是你说的么,就当锻炼身体。”
叶紫雪摆手,“真的不用了,我一个人没关系的。”在极度不适应的嘈杂氛围呆久了,她只想一个人回到那属于自己的一方清净之地,身心俱疲的她已无力再去强装笑脸了。
“那好吧,我看你今晚的气色不是很好,上去要早点休息,知道吗?”庄宇一贯温柔的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暧昧。
叶紫雪站着等他发动车子,朝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去。叶紫雪知道,她欠庄宇的,恐怕这辈子是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