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站在一百大步之外的那座山头,迎着暮光跳起傩舞,血红的夕阳,像极了我在梦中看到的场景。
一时之间,我脑中思绪万千,自从闽国地宫开始,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向前推动。
巫傩面具,千秋百炼镜,傩女的噩梦,到现在前蜀国库里的九鼎和天书图,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些东西怎么能联系在一起。
此时,秦子婴拍了一把我的肩头,我猛地回神,却见傩女又消失不见了。
“老江,你怎么了,发什么楞?”
“啊· · 没啥。”
我揉了揉额头,长期的睡眠不足加上精神极度紧张,让我时不时有些头疼。
“你们看,对面那座山,好生奇怪啊。”
老王扶着眼镜眯着眼说道。
我手搭凉棚看去,只见整座山头好似一颗虎豹的头颅,顶上两颗老树耸立,好似一对儿鹿角,我忽而想起阿依奶奶说过的话:当老虎跳过山涧,当豹子长出鹿角。
虎跳台已经应验,莫非这长出鹿角的豹子就是对面的山头?
可此处四面环山,又有瀑布倒悬,我们又该怎么过去?
此时,我转头问向老王:“王爷,那颗小球上的暗语,后面几句是什么?”
老王微微错愕了一瞬,眼光闪烁:“龙桥百步,魂飞登阶,可这一眼望去,哪儿有龙桥啊?”
我苦思冥想之间,又记起了狐刚子地宫里的那座竹桥,可那虽然是竹胚子糊纸,好歹有个借力的地方,此处完全凌空,纵有龙力虎胆,难不成还能御风而行?
正当此时,张超美说道:“小年,道士不都会呼风唤雨吗?我听说峡谷之中常有穿堂飓风,能让人御风滑行。”
我苦笑道:“叔,亏你还是堂堂考古专家呢,岂不闻风无相,云无状,肉体凡胎,谁能真的腾云驾雾啊?”
说到这里,我自己又提出了一个疑问:既然我们过不去,那老掌柜一伙人也该被困啊,怎么却不见他们的踪影?
正当我们踌躇 不前之时,却听得身背后的甬道之中隐隐有“隆隆”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势不可挡地冲出来了。
我叫了声不好,想来那水位已经涨起来了,连带着地下那些爷爷们也追了出来。
“娘的,人走背字儿,真的放屁都砸脚后跟。”
我暗骂了一句,抄起家伙,准备做最后一搏。
卢老却拉住了我,喝声:“看,风!”
我转头看去,只见围山之中,呜的一下,刮起一阵飓风,那风不知从何而起,竟搅得周天云雾和山中数条白龙瀑布的水汽倒流,打在人脸上跟小刀子似的,风眼之中山下深潭也形成了一个庞大旋涡。
古人云:龙行随云。
此时此地此景,数个气旋卷的潭水瀑布逆流,如白龙般摇头摆尾,直冲天际。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附:难不成这龙桥百步,居然是要让我们踏着山中乱流,凭空飞渡?
说话之际,身后水声已经越来越近,和山中风声交杂,叫人耳骨作疼,再有一时半刻,那些爷爷们钻出来,我们这伙人马可就算是交代了。
有道是快刀斩乱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条死路,我们也只能闯一闯了。
想到此处,我分开众人:“摔死也比让撕碎了强!过桥!”
众人看着面前乱流,小脸个个煞白,一向沉稳的秦子婴也不由得吞了两口唾沫,就连一向最能跳腾的阿杰也吓得缩在我内兜里瑟瑟发抖,再不敢露头。
话音一落,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断祈祷历代祖师保佑,神霄道门香火不绝,若是此番有命回去,定要给祖师日夜烧香供奉。
想到此处,我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将心一横,鼓足勇气一步抢出,踏上了这座龙云雾桥。
当真正置身其上,才晓得何为腾云驾雾,气流和水珠打的人睁不开眼,耳边尽是猎猎风声,辨不清东西南北,更难以控制速度。
山中气流倒灌,看似强劲非常,其实根本踏不住脚,人也无处借力,只能任由气流往前推着,双脚不自觉的左右乱踩,稍有差池便要坠落。
此时,秦子婴等人也都踏上了龙桥,和我挤作一堆。
只是顷刻之间,我们便已走过了大半路程。
当年曹操作《气出唱》:“驾六龙,乘风而行。行四海,路下之八邦。”,虽然气吞山河,只怕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等奇险。
凭你有弯弓射虎,力伏熊豹的本事胆识,到了如此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也是一发废了去。
正当我们踉跄着到了离对岸尚有十余步的时候,忽而脚下一顿,那股劲风的力道小了不少。
我叫声不好,这龙桥本是山风倒灌,困于围山穴眼之中,待到山风一过,龙桥说散就散。
众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见山风渐渐变小,也知道再不加快速度,不等抵达对岸,便要坠下悬崖,这个高度摔下去,水面和水泥地面也没多大区别。
正当此时,山风力道一小,我们一伙人就斜斜地摔向那山崖凹地的一片密林当中。
我只感觉脸上身上一阵阵刮痛,已是穿过层层树冠林叶,撞断了一根茶盏粗的树杈,整个人咚的一下摔在了一层落叶土堆之上。
那是一处缓坡,我摔在上面之后,因为惯性又往下滚了几番,才终于扣住了一棵老树裸露在外的树根。
我看看身后,仅仅五米远的地方就是断崖,悬一悬小命就玩完,又觉得脸上黏黏糊糊,用手一糊,脸颊一阵阵蛰疼,已经是鲜血淋漓。
“老秦,王爷!!卢老!大伙咋样!?”
“没事!”
“活着呢!”
呼应声此起彼伏。
我正要起身寻找几人,却听头顶呼啦啦一阵破空风声,抬头看去,只见老掌柜一伙人驾着滑翔翼借着谷中残余山风飞落山巅。
我心说怪不得不见这伙歹人,原来还带着这种装备,他们肯定是见无路可走,便攀上了瀑布顶端,但中间肯定也折损了人马,因为我看老掌柜身后仅仅只剩下了五六号大兵,其余人却不见了踪影。
我花了三十来分钟才把大伙找齐。
幸好大部分人都只是些轻伤,只有沐风和张超美折了胳膊,掉了环,我给二人接上胳膊,又拿树枝当做夹板暂且固定住。
此时天色已晚,我们找了一处背风坡暂且休息。
黑竹沟里昼夜温差七八度以上,我们点起篝火,烘干了衣服,又互相依偎着吃了些热水混干粮,哆哆嗦嗦,半睡半醒过了半夜。
我正睡得香甜,梦中那个傩女却又出现了,自密林深处缓步朝我走来。
睡眼模糊之际,傩女蹲在我面前,伸手轻轻推我,可那样貌分明是张芊芊。
“小年,醒醒,他们要来了,快醒醒。”
“张芊芊”一边催促我起来,一边焦急地望向西北方。
“啊!”
我猛地惊醒,四处张望,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一点残留火星随风飘起。
一只大手从一旁一下捂住了我的嘴。
“嘘!”
瓦苦示意我不要喊叫。
我点点头,瓦苦把手放开:“有人来了。”
我一听这话,立马把步枪抄起来,瓦苦又去把其他人喊醒。
除了李士禹和阿兰留下来照看受伤的张超美和沐风,其余人都抄起家伙,跟着瓦苦悄悄来到缓坡背后的草丛里。
我这才看到一伙人马操着手电朝我们方才休息的临时营地过去。
为首的正是老掌柜,见此我心中叫一声侥幸,要不是瓦苦机灵,恐怕我们在睡梦中就要遭了毒手。
瓦苦属于是典型的人狠话不多,一声不吭的已经将准星对准了老掌柜一伙人。
我暂时按住了他,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了和雷管捆在一起的炸弹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