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棠知道把李泽煜留在身边就是颗定时炸弹,但还是暂时把人留下了。
冬日夜长日短,和李泽煜僵持的时间,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再给李泽煜找家人,送人回家,估计要摸索到深夜。
她在侯府本就是不起眼的存在,再因为她院中的事深夜大动干戈,怕是会惹人不快。
而且这小孩看似内向,好像还不太正常……实际上精的很。
一旦她和流烟有赶他走的意向,他就抱着房柱不撒手,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和流烟,再过分点就是哭叫。
林以棠用手捂他的嘴,他就跟聚宝盆一样,从怀里往外掏金子。
一块,两块,第三块时,林以棠惊得嘴都合不拢,就算是在现代,金价也处于飙升的状态,这么三块,怎么说也值好几万块钱吧。
在侯府吃了很多年苦的流烟更是没见过世面一般,抱着金子啃了一口,还磕到了自己的牙。
即使李泽煜手里的金子再诱人,林以棠也没收,万一以后他的家人找上门,问她要钱,那就真说不清楚了。
林以棠问他钱哪来的,李泽煜不说。
林以棠作势赶他出门。
李泽煜才写了几个字——没有家。
林以棠以一种扯淡的目光瞧他,“没家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又是几个字——继母很凶。
林以棠顿时收了嘲讽的表情,有些同情地问道:“他们打你吗?所以你这算是离家出走?”
李泽煜低下头,不说话,在林以棠看来就是默认。
李泽煜这种情况,不管是以前的林以棠,还是现在的林以棠都深有体会。
林以棠和弟弟从小被养在外婆家,外婆对他们很好,拿了父母赔偿金的舅舅和舅妈却总是不给她和弟弟饭吃,天天给他们甩脸子。
“身上有没有伤?”
李泽煜没有任何反应。
林以棠掀起他还湿着的的衣袖,发现他白生生的胳膊上有两道擦痕。
李泽煜皮肤白,明明是不严重的疤痕,在他身上仿佛被人虐打了般。
林以棠叹了口气,脑补了一出继母和继兄恃强凌弱的家庭伦理大戏。
可是没人知道,李泽煜胳膊上的伤疤是因为他用太后的花瓶砸了和他抢木偶的三皇子,被他砸的头破血流的三皇子把他推倒在地擦伤的。
后来三皇子还被罚了一个月禁闭。
林以棠再看李泽煜就像看小她两岁的亲弟弟似的,让他坐在炭盆前烤身上的湿衣服,叫流烟找药膏给他涂。
流烟给他涂,他还不乐意,不让流烟碰。
流烟还记着刚才那一巴掌,瞪他一眼,把药膏丢在桌子上,“爱涂不涂,我可不是我家心善的小姐。”
流烟一走,李泽煜更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涂药,跑到给他铺床榻的林以棠身旁,一句话也不说,就跟在她屁股后面。
外室有一张塌,林以棠打算在上面铺一层毯子,让李泽煜将就一晚。
在她眼里,五六岁的李泽煜和现实中小她两岁的弟弟没什么区别。
去小厨房取了饭菜的流烟进内室叫林以棠吃晚饭,见到已经铺好的床榻连忙道:“小姐,你做这些干什么,奴婢来做就行,难道你还想让他和你睡在这儿?这可不成。”
林以棠动作不停,“不睡这儿睡那儿?难不成让他睡院子里?”
流烟想了想,“可以让他去奴婢屋里打地铺,奴婢睡你房间的榻上。”
她凑近林以棠,“小姐,这人到底来路不明,还是小心为好。”
林以棠想想也是,“按你说的来。”
林以棠给李泽煜胳膊简单涂了药,晚膳时,林以棠坐在李泽煜对面,流烟站在身后布菜。
要不是从进门就没见李泽煜笑过,林以棠真就以为这小孩跟她一样嫌弃这饭菜。
后来也证明了事实确实如此。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两个素菜,看起来还是像中午剩的,一碗稀饭,这菜怎么布都布不出来花。
林以棠叫流烟坐下一起吃。
流烟伺候林以棠惯了,怎么都不肯坐下。
林以棠夹了一筷子青菜勉强咽下,对面的李泽煜连筷子都不拿,呆坐在那儿。
林以棠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他餐碟里,“是你非要待在这儿的,没有别的吃的。”
李泽煜还是连筷子都不拿。
“不愿意吃就回自己家,虽然关系不好,总不会连吃食也克扣你。”
林以棠说完,自顾自吃自己的。
虽然都是素菜,味道还能说得过去,总比夜里饿肚子好。
林以棠低头吃饭,许是刚才的威慑起了作用,也或者是别的,李泽煜拿起来筷子,夹起林以棠给他夹的菜,只是刚放进嘴里就吐了出来,向来没有表情的人罕见皱了眉。
倒也不难理解,估计真是有钱人家不受待见的小公子,没吃过这种菜。
林以棠声音淡淡的,“不吃晚上就要饿肚子。”
李泽煜还是不吃,看着她吃。
林以棠没再理他。
饿几顿就皮实了,到时候不用她赶人,估计自己就巴巴回去了。
饭后,林以棠没管李泽煜,自己在小院子里逛着消食,想事情。
穿来之前,加班前几天她就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还没来得及看医生就晕死了。
所以她这是在现代猝死了,才会身穿到古代?
林以棠有些感慨,她在现代活的二十多年像是捅了马蜂窝,从没有顺风顺水过。
算了,反正她在现代也没什么亲人和朋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身体不好的外婆和在牢里的弟弟。
可放不下有什么用,她又回不去。
原来的林以棠过的并不好,当务之急还是思考怎么在这侯府安稳地活到成年,然后独立出去。
在院子里逛了会儿,寒风扑面扫来,林以棠裹紧身上不怎么适应的外衣,往主屋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了屋檐栏杆上坐着的李泽煜,身姿笔挺,眼巴巴看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林以棠往左走,他眼睛就往左看,林以棠往右移,他就往右盯。
她其实挺不明白的,她一个穷鬼哪来的魅力,让这么一个小破孩儿这么目不转睛。
难道就因为她把他从湖里捞了出来,那也没必要赖在她这儿过苦日子啊。
林以棠走过去,站在李泽煜面前弯腰看他,“哎,小孩,我有那么好看吗,放着家里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跟我过苦日子,你是不是有自虐症?”
女孩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水盈盈像颗玻璃球,白生生的脸颊带着点婴儿肥,李泽煜忍不住伸手,摸上她的脸。
戳了一下,皮肤反弹回来,李泽煜甚至还想戳第二下,林以棠抓住他的手。
“别得寸进尺啊。”她凶巴巴的,“我告诉你,我就是好心收留你这一晚,明天一早你自己去找管家,给他写字说明情况,让他带你找家人,少赖我这儿浪费粮食,你少吃一口,流烟小可爱就能多吃一口,听到没有?”
她说的太多,李泽煜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眼前全是她生动的表情和白嫩的脸蛋,像宫中漂亮软糯的糕点。
他虽然不喜欢吃甜的,但肚子饿了,想尝尝。
李泽煜在宫里是太后的小祖宗,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拦得住他。
这么想了,也就做了,抓住林以棠的袖子凑近她。
林以棠心思全在教育小孩上,绞尽脑子思考怎么对李泽煜进行洗脑,等她注意到这厮突然的动作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拳。
林以棠脑袋宕机了,快速扭头,李泽煜唇擦过她的右唇角。
林以棠不可置信地叫了声,应激之下,对着李泽煜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神经病吧,你才多大就会耍流氓了,要不要脸!”
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四年也没跟人拉过小手,来到古代不过半天,就被一个小破孩亲了脸?
荒谬!
李泽煜左脸立马红了一块,他没被这么被人打过脸,也算新奇,似乎能察觉到林以棠的情绪波动,揪住她的衣袖,眨了眨眼睛,无辜极了。
林以棠气的不想说话,叫来流烟把李泽煜送去住的地方,无论李泽煜再不愿意,林以棠也没管他。
明天必须把这小破孩送走!
只是当夜,李泽煜便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