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在圆桌前坐下，“东宫，用完膳回来的，你用了吗?”
    李泽闻没答，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纸包，“宫外膳仙居买的，是你从前吃的那家。”
    明溪幼时父亲还在时，每逢冬日父亲都会带她去膳仙居买红豆糕，外面是不太甜的糯皮，里面包裹着大颗大颗的红豆，香甜软糯。
    她随着母亲入了宫，就没有再吃了。
    直到遇到李泽闻，每逢雪日，不管下多大的雪，他都会出宫给她买一次。
    明溪不感动是假的，给李泽闻吃两块，然后自己小口小口吃着。
    李泽闻支着下巴专注地瞧她吃东西，她吃东西细嚼慢咽又赏心悦目，他活的糙，正好和她互补。
    明溪被他盯的不好意思，遮他眼睛，“你不许看，你若是累了就去休息。”
    李泽闻听她的，熟稔的上了明溪的床榻，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健壮男子盖着明溪的碎花锦被。
    李泽闻再醒是一个时辰后，明溪郑重对他道：“我们谈谈关于忠武将军的事。”
    方才吃糕的时候气氛好，她不忍心破坏，如今他休息好了，两人应该可以心平气和说话。
    “我如今虽摸不准父皇的旨意，我母妃同我说前朝变动，父皇大概率不会再将我嫁给他，你莫要找他麻烦了。”
    李泽闻沉下眉眼，“我何时找他麻烦了?”
    “先不说上月以权谋私的事，我听他近来病重在榻，情况很不好。”
    实在是从前状元郎的事让她心有余悸，那可是一条条的人命。
    听说这忠武将军寒门出身，家中还有老母和弟妹要照料，都是无辜之人，若真的出了事，他们罪过真的就大了。
    李泽闻面色冷下来，“你的意思是我把他弄病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从父皇和你说亲开始，你就袒护外人，是不是以后你的未婚夫婿出了事都要怪到我头上?”
    “不是，我只是觉得都不容易，我近来不会订亲了，你不要随便发脾气。”
    李泽闻指着自己，“我发脾气?你扪心自问，老子这些年对你如何，就因为那状元郎的事，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肯信我。”
    “行，这次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那状元郎是抛弃糟糠妻，被妻子毒杀而亡。”
    “至于你口中的忠武将军，他以权谋私确实有我的手笔，如今病重，那是他自己旧伤复发高烧所至，和老子没有半点关系!”
    李泽闻说完摔门离开。
    明溪怔在了房中。
    连着下了半月的雪，李泽煜每日上朝，处理公务，偶尔不忙的时候同林以棠围炉煮茶。
    飘雪，暖炉，糕点，热茶，舒适极了。
    林以棠发现李泽煜格外喜欢乳制品，她近日新做的薄荷奶糕，绿茶奶酥和梨花酥他都很喜欢，最喜欢的就是薄荷奶糕，再配上一碗杏仁桂花牛乳茶。
    他喜欢，她隔两日就亲自下厨给他做一次。
    这些日子，林以棠似乎完全融入东宫，融入李泽煜的生活，在外人眼中，太子同太子妃琴瑟和鸣。
    天晴那日，李泽煜带回一个好消息。
    “你父亲和大伯母过些日子会进宫来看你，你可以提前做准备。”
    林以棠很高兴，在膳房筹备好多天，终于在冬至那日迎来了林父，同行的还有大伯母林姜氏和堂姐林青瑜。
    东宫正殿，李泽煜和林以棠坐在正殿上位，林氏家眷同两人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林父行完礼，林以棠立即让流烟搀着林父坐下。
    李泽煜同林父和林姜氏说话，言语客气又带着敬重，进退有度，没多久就说还有公务要处理走了。
    林以棠知道李泽煜是想把空间留给他们，只是林以棠没发现，李泽煜一走，林青瑜的魂似乎也跟着走了。
    几人寒暄了一阵，没一会儿就到了午膳时间，几人在东宫正堂膳厅用膳。
    用完膳，林父同李泽煜去了书房，留下林姜氏和林青瑜跟林以棠说话。
    林姜氏道：“太子妃气色更好了些，你在宫中过的好，我们也放心。”
    “伯母叫我名字就好，我在宫中过的还行，劳烦伯母挂心。”
    她刚回林家时，她这位大伯母把她照顾的很好，言行举止挑不出一点错误，自从她进了宫，她同大伯母关系就疏远了。
    大伯母是姜氏女，和太后一条心，或许也见不得她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
    “说什么挂不挂心，当初是我把你带回的林家，我待你同青瑜一样，都是当作亲女照顾，你如今高居太子妃尊位，你过的好，家族面上也有光。”
    “只是青瑜远不如你，老大不小了也没个人家。”
    林以棠笑笑，“姐姐博学多才，容貌天资优越，提亲的人必定踏破林家的门槛儿。”
    寒暄过后，林姜氏也不说场面话了，直接道：
    “倒也没有，以棠，伯母今日来其实有件事同你商量，咱们林家虽说在前朝地位不低，相对于那些世家大族来说，到底显得单薄了些，你一人在宫中也是不易，伯母也时常担忧，伯母是想着，既然是一家人，让你姐姐进宫帮你，以后的路也能走的更顺些。”
    林青瑜适时道：“妹妹，母亲在家总怕你在宫中没人说话做伴，念叨说我若是进宫，你也能有个伴。”
    林以棠垂眸，“伯母的意思是——想让姐姐以何种方式进宫?”
    林姜氏道：“如今太子势力稳固，说句长远的话以后若是御极，你便是金尊玉贵的地位，后宫也免不得少人，不如现下让你姐姐入了太子后庭，你们同出一家，也能相互帮扶。”
    这是要她们效仿娥皇女英?
    “伯母说的我记下了，我倒没意见，也想在宫里多个知心人，不过还是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愿。”
    林姜氏道：“你如今身为东宫女主人，管理太子后庭，自然有权为太子添些可心人儿，不过以棠你既同意伯母也就放心了。”
    强买强卖?
    林以棠脸上的笑收了几分。
    太子妃确实有权为太子后庭择人，以后东宫也少不得入新人，但李泽煜如今对她正在兴头上，她如果不经过李泽煜同意就让人入门，李泽煜知道不得弄死她。
    她可不背锅。
    主要是林青瑜的人品……有待考量。
    李泽煜未来如果娶侧室，也得像顺国公嫡女姜明昭那样的。
    以当前朝局来看，姜氏女绝不可能成为正室，若为侧室，以后对他的政事有助力。
    姜明昭心眼多是多，却也沉得住气，进度有度，不会给李泽煜添麻烦，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品质也有保证。
    “伯母，我性子直，有些丑话得说到前面，我确实有权管理太子后庭，但一切事还得问过太子，太子点头了我才能安排，届时必不会亏待了姐姐。”
    林姜氏满意点头，“那伯母等你的消息。”
    其实今日同林以棠说说只是提前告知，昨夜她已经和青瑜父亲商量过了，青瑜父亲有七成把握让青瑜入东宫。
    她出身姜家，青瑜身上也有姜家血脉，青瑜若是真的入了东宫，以后少说也是四妃之一。
    未来帝王后宫多些姜家后人，太后自然乐享其成。
    没一会儿，林姜氏说要带林青瑜去东宫拜见太后，林以棠让敛秋带路。
    林以棠让流烟去李泽煜书房寻了林父来偏殿说话。
    林以棠让宫人退下，殿内只剩父女俩。
    “爹，我让堂哥查的事有没有消息?”
    林父压低声音，“有了一点，你堂哥说最近一次查到宴辞的行踪是在边境，不过你既然成了这太子妃，就莫要打探他的消息了。”
    “爹，你想什么呢，我如今对他没那种想法，就算是普通朋友，家里出了那种事，我也要问问他是否还活着，近况如何，况且——”
    “我迟早有离开的一天。”
    林父急道：“你说什么胡话，你这太子妃可是皇上下了圣旨的，莫要胡来。”
    “下了圣旨又如何，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对另一个人好，而且爹你知道的当年我……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久，这宫中容不下我的人太多了，现在不过是时间问题。”
    李泽煜或许会一直对她好，可世事难料，李泽煜身为皇家贵子，肩负重任，不该让她为正妃。
    而且这宫中，六年前她就待腻了。
    她如今能做的便是陪着他，直到他厌倦。
    林父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拍了拍她的肩膀，“爹就你一个女儿，你如果过的顺心如意爹也过的满意，不过有一点，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得让爹知道你的近况。”
    女儿成为太子妃本就是意外中的意外，太后和姜家那一脉关系错综复杂，心狠手辣。
    若不是皇上下旨，他也不想让女儿做这个太子妃。
    林以棠握住林父的手，“爹，我知道，你放心，近半年不会有变动，你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