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院的管事知晓大爷晚上在这儿用饭,立刻便叫厨房那儿多准备了几道菜送来。
陆钧山入座时,瞧见那小妇揽着那小儿肩膀,正轻声细语和他说着话,而那小儿却是略有几分警惕紧张偷着眼儿瞧他,自是打算要做出一副温和姐夫的做派,挥手让丫鬟都下去。
随后,他亲自夹了一只鸡腿放进那小儿碗里,自认为很有姐夫的体贴:“多吃点,这般瘦弱叫你阿姐和姐夫很是操心!”
“噗——”云湘一口茶没忍住,呛到了又是猛地一顿咳。
陆钧山又在旁边宽厚大掌拍了拍她背,低声道:“怎这般不小心,喝口水都能呛到?”
戚怀信也在给云湘拍背,听到陆钧山的话,朝他看去了一眼,这会儿有一点点赞同这人的话,阿姐从前最是温柔稳重,怎么会不小心喝口水都呛到?
他很是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云湘,以眼神询问阿姐没事吧?
云湘缓过劲来,拂开陆钧山的手,又是捏了捏戚怀信的手,道:“阿姐没事,刚刚喝水急了点才呛到了。”
戚怀信仔细看看云湘的脸色,瞧着正常,便点了点头。
“吃饭吧。”云湘见他并不动筷,便也给他夹了块红烧肉,柔声道。
戚怀信这才开心地端碗吃饭,也给云湘夹了块肉。
陆钧山就看着这姐弟两个似是这一顿饭里瞎了一般,全然没注意他,尤其那小妇,眼里只有弟弟,顾着给他夹菜,却是一个眼神没给他,他端着的这姐夫威仪一时也无了用武之处。
但他自是不甘这般被忽视,端了碗往云湘面前伸过去,“爷也要。”
云湘看他一眼,戚怀信也偷偷抬起眼看过来,她也不想在弟弟面前太落了他面子,便给他夹了块红烧肉。
陆钧山身心舒畅,对隔着一个座位的戚怀信道:“你阿姐向来待我这般温柔体贴,平日里衣食住行样样俱到,真是如今离不得她了!”
戚怀信脸上便露出些酸味,端起碗也要阿姐给她夹菜。
云湘又给他夹了块红烧肉,余光察觉到陆钧山又要说什么,实在是没忍住,夹了块最肥的肉塞进他嘴里,“还请大爷吃饭吧!”
陆钧山见她快恼了,才是把想到的姐夫做派暂且忍下了。
饭快吃完的时候,成林在门口敲了敲门,陆钧山抬眼看去,“何事?”
成林道:“二爷身边的吉祥在外头等大爷,说是二爷有事寻大爷,还请大爷用过饭后过去一趟。”
陆钧山一听,便下意识看了一眼云湘,自是想起了清泽和这小妇的一些渊源,忍不住皱了眉,虽是不怀疑这小妇私底下与清泽有什么,却是怀疑清泽对她贼心不死,如今他既已决定要娶她为妻,这事已是在家中瞒不住,再想到上回正是他将云湘捅到母亲面前,自是要过去好好敲打一番。
他点了头,叫吉祥在外头等着。
陆钧山用过饭便走了,云湘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从陆清泽却是想到了林婉月。
她是了解林婉月的,知她要面子好强,又是心狠手辣,绝不会想看到她成为陆钧山的妻子,若是知道了婚书这事,必是明里暗里要弄出些事来。
虽然她觉得那婚事是成不了的,但她也不想和这怀着陆家金孙孙的二奶奶碰上,下定决心在太后寿礼送上去前,就安安分分待在寻芳院里。
若是她的木雕引起贵人注意,得以被召见,到时,她才会有更多的筹码做一些原先做不到的事。
袖子被人拽了拽,云湘低头看到弟弟正仰脸看她,她便温笑着道:“这两日阿姐去打听打听,到时选一处学馆送你去读书。”
戚怀信瘪了瘪嘴,有些不情愿,还伸出手鼓起臂膀肌肉要云湘捏捏。
云湘看懂他的意思,柔声道:“习武当然可以保护人,但书也要读,读书明理,多读点书,将来你还能去自己买了武功秘笈来学,岂不是很好?”
这话云湘当然是胡诌来骗小孩的,什么武功秘笈,她都不知有没有这东西。
但戚怀信一下就信了,认真点了点头。
……
却说陆清泽此时正烦忧着,想到妻子的眼泪,头疼得厉害。
下午他在书房读书,林婉月忽然挺着肚子过来,他如今孕肚已有九月余马上将要生产,很是身形不便了,昨日才入京,本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忽然来书房,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却听她啼哭着说了大哥要娶那云湘为正室嫡妻的事。
他自是不信,大哥虽荒唐,但顶多便是纳那丫鬟为妾,怎会要娶她为妻?
可妻子却用帕子抹着眼泪,消息却正是从母亲那儿得来的,她听闻那戚云湘住进寻芳院,忍不住去找了母亲,知晓了大哥已是写下婚书,母亲同意此事,父亲也无意见。可她却是不能忍受自己从花楼买来的贱妇却成了她大嫂,叫他劝一劝大哥熄了这念头,顾全她和陆家颜面。
“迎雪,替我泡一碗浓茶来。”陆清泽想着,便按了按额心。
迎雪应了声,很快便泡了茶端来。
陆清泽抬手接过时,目光从迎雪脸上掠过,这一路从扬州赶入京,她瘦了一些,原本白皙的脸庞有些憔悴泛黄,但姣好的容颜依旧温柔婉约。
当初见到云湘陪小桂圆玩竹蜻蜓,他为那低头间的温柔动了一分心,当夜才是招了与她性情模样都有几分相似的迎雪伺候。
上回见云湘已是在扬州别院那次,那时天有雨,她站在檐下清丽绝俗,从容温柔,已是与迎雪云泥之别。
不知如今怎么样了,被大哥寻到是高兴与否?
“清泽寻为兄何事?”陆钧山随意敲了下本就开着的门,抬腿进入书房。
陆清泽开口让迎雪先下去。
迎雪对着陆钧山福礼时,他那双锐利的凤目多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丫鬟低头间的温婉与云湘有三分相似,一时冷下了脸。
“大哥。”陆清泽看着陆钧山进来,抬眼与他对视一眼,清隽的脸上露出一笑,温声道:“大哥见了我怎这般神色?是弟弟何处惹大哥不悦了?”
这俨然带着火气与怨气的语气一时让陆钧山的面容越发冷沉,凤目锐利地看向陆清泽,知晓这个弟弟向来是没有表面这般温润的,却是记得兄弟情谊,再忆起当初从二房这里夺走云湘的手段确实不算磊落,终究还是沉声道:“不论从前她是何身份,如今我与她婚书已定,将来她便是你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