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已到晚上。
林哲交代张尤安一些注意的事项,便起身回了太子府。
太子赵宽正等着林哲呢,见林哲来了赶忙迎了出来。
林哲也不见外,第一句便问赵宽晚膳吃了没。
赵宽回道没吃,正饿着呢。
林哲手一抬说:“那正好,我们今晚去东京汴梁最好的酒楼吃饭。”
赵宽有些心虚,那晚事件的阴影还在脑海里,他晚上还是不敢出门。
林哲安慰道:“别怕,有了前次的教训,只怕开封府内外暂时无人再敢动太子您了,把太子妃也叫上,再带几个侍卫着便服即可。”
赵宽看了看林哲,说:“好是好,不过太子妃就别去了,她在府中随便吃点就好了。”
“那好吧。”林哲勉强应了一声,没有再说啥。
东京汴梁城最好的酒楼醉香居就座落在东京汴梁最繁华的马行街上,是一家不折不扣的超豪华酒楼。
据传在醉香居随便点几个菜,就够升斗小民苦干一年的了。
林哲也是大敲了曹百里一笔,才动了去醉香居念头,要是在以往,别说去醉香居,就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醉香居实在是贵,它是东京汴梁城贫富阶层的一条分界线。
如果你能时不时的去醉香居点菜,那毫无疑问你就是东京汴梁的富人阶层一员,否则你就是贫民阶层的一粒沙。
太子赵宽一行人一出现在醉香居的门口,醉香居的小厮便迎了上来。
太子虽身着便服,但随行人员有不少,醉香居的小厮看到这架势是不敢怠慢的。
小厮们一边笑脸迎着太子一行人,一边却在私下嘀咕,哪冒出来的,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个样子也敢来醉香居,等会看你怎么结账。
小厮们此举多少有点狗眼看人低,林哲没计较,只是对领头小厮说:“劳烦一下,我们要一间包间,窗户对街的即可。”
林哲说的很简单,领头小厮却犯难了。
“客官,不好意思,今晚客多,包间都满了,你们能不能坐大厅?”
贵还满座了,这东京汴梁城有这么多有钱人吗?
林哲对此很是怀疑,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顺其自然。
“行,你们安排一下,只要是僻静处就行。”
林哲已经把要求放很低了。
领头小厮还不领情。
“客官,你是第一次来我们醉香居吧,我们醉香居还是有点规矩的。”
“规矩?啥规矩,你不妨说来听听。”
林哲听到规矩就不爽。
领头的小厮没察觉到林哲有什么不对,话说的有点来劲。
“客官,我们醉香居可是东京汴梁城的头一份,来我们醉香居的非富即贵,我们醉香居可不是什么人都招呼的。”
“你们醉香居就这规矩?这是规矩吗?只是用个膳而已,你就不要在这显摆。”
林哲的口气瞬间严厉起来。
领头的小厮见林哲脸色变了,忙改了口:“也不算啥规矩,讲不讲无所谓的,各位客官,请跟小的走。”说着,小厮侧着身子在前头带路。
太子赵宽一进醉香居的大门,便被醉香居独特的风格所吸引了。
皇宫长大的太子按理啥都见过了,但醉香居这种顶级民间场所太子还是第一次来。
以前有皇后管着,东京汴梁城都没逛过几次,皇后薨了之后,也没心情逛了。
太子赵宽今日猛地来到这逍遥快活的醉香居,还真有点迷糊摸不着头脑。
也没注意听领头小厮说的话,不然领头小厮肯定是要挨揍了,好在领头小厮够聪明,看出苗头不对及时住了口。
领头小厮心里其实有一万个不服。
很快,领头小厮就将太子一行人带到了一个十分雅致的半包间。
说它是半包间,其实它只是比包间少个门少面墙而已。
半包间还是很大,且装修的很有品味。
太子赵宽一屁股便坐在了主位,然后示意侍卫们坐在半包间外面的桌子那,侍卫们顺从坐好后,太子赵宽便叫林哲坐在他对面。
领头小厮一瞧,原来这愣头青才是主子,于是赶紧将菜单奉上。
太子赵宽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下菜单,然后递给了林哲。
“还是你点吧,我没那闲工夫。”
太子赵宽还是有点哈数,晓得将自称改了,只是林哲也不善于点菜,可太子叫林哲点,林哲就不能不点了。
林哲接过菜单一看,妈呀,怪不得太子不点菜了,原来这菜单上尽是些文绉绉的菜名, 这菜是荤是素搞坨不清。
林哲只能把菜单放下了,问小厮:“你们这的特色菜有哪些?”
领头小厮垂着眼答道:“客官,我们醉香居特色菜多了去了,最有名的是……”
领头小厮的话还未说完,一名男子突然闯了进来。
男子闯进来的速度很快,就连坐在半包间外面桌子旁的侍卫们都未反应过来,男子就进来了,领头小厮也因男子的快而被带倒。
太子赵宽见状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有点瘫了。
林哲霍地起身,用身体护住了赵宽。
男子却没有恶意,而是选择在旁边坐下。
林哲忙喝问道:“你是何人?你为何要擅闯进来?”
说话间,着便服的侍卫们已冲了过来,只待太子一声令下便可拿下该名男子。
男子面不改色,面对林哲的发问坦然答道:“各位.不必惊慌,小的只是一介武夫,只是希望得到各位大人的赏识混口饭吃而已。”
领头小厮这时爬了起来,瞧见男子的尊容后便说了起来。
“原来又是你哦,你怎么又偷摸进来了,这哪是你这种穷鬼该来的,赶快滚,不然报捕快抓你了。”
男子不为所动,理都未理小厮。
领头小厮还是那副嘴脸,林哲忙喝住领头小厮,然后又问领头小厮:“这人你认识吗?”
领头小厮有板有眼的答道:“岂止认识,他几乎天天偷偷进来,还专找有钱人巴结。”
林哲听到这手一挥,对领头小厮说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我们点五个你们最拿手的菜,再来一个高汤,外面桌子也点一样的。”
“好嘞!”领头小厮响亮的应道,又看了一眼男子才出半包间。
男子这时站了起来,说:“各位,小的并非巴结之徒,小的只是觉得自己空有一身的本事,却无用武之地,此番冒昧打扰实在是出于无奈,因为来东京汴梁几个月了,还没找到生活的落脚点,盘缠都用尽了,再这样只能回老家了。”
林哲瞟了一眼男子,问道:“你是哪里人?姓甚名谁?”
男子很爽快的答道:“回大人话,小的青州人氏,姓李名展,从小饱读诗书,尤其擅长擒拿。”
“哦,你善擒拿?那你一个能打几个?”林哲好奇的问道。
“赤手空拳一打十几没问题。”李展眼都没眨一下,答的倒蛮快的。
一听一打十几,太子赵宽来兴趣了:“真的假的?你这么能打,怎么还没找到用武之地。”
“因为小的有原则,一不欺男霸女,二不坑蒙拐骗,总之要做大事正事,不然小的千里迢迢来东京汴梁干鸟,呆在青州混岂不更快哉。”
太子赵宽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偷鸡摸狗的话在本地更爽。
林哲又问道:“你本事这么棒,怎么没去考武举吗?”
“那玩意不好考,能进武举的大多是有路子的,小的在东京汴梁举目无亲,怎么考得上?”李展对此很无奈。
“也是,”林哲深有同感。
太子赵宽不懂得民间的疾苦,他现在关心的是怎么还没上菜,肚子都快饿扁了。
赵宽虽然贵为太子,对醉香居的菜那还是相当的期待,毕竟赵宽也是第一次来,有太多太多的新鲜事物没见过。
林哲安排李展和侍卫们坐一桌吃饭,然后便去催菜。
林哲本可吩咐侍卫去催的,或者跟小厮说一声,但林哲觉得该围着醉香居走一走,醉香居名头如此的响亮,既然来了就要到处看看,总在那旮旯坐着太闷了。
林哲这一转不要紧,他瞄到了一个熟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能算作熟人,因为林哲和她只见过一次,只有过一次交谈。
她就是陆子潇,她女扮男装正在一包间跟人用膳。
林哲也是无意间瞄到的。
林哲路过包间时,刚好包间的门被小厮推开了,就在那一瞬间,林哲无意间瞄到了。
那一刻,林哲停下了脚步。
那一刻,林哲真想闯进去把那个陆子潇拉出来,可又担忧失礼问题,自己和那个陆子潇还不熟,冒冒失失进去拉人,搞不好会尴尬死了。
但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做,林哲不甘心,思来想去林哲决定怎么都得闯一闯,林哲要看看那个陆子潇看到他以后会是怎样一个反应。
林哲先找小厮买了一小壶酒,而后小抿了一口,又洒了一些酒在衣襟处,之后便推开包间的门,装着微微的醉意闯了进去。
包间里的人都在聊天,听到响动霍地都回过头来,尤其是陆子潇,她那双眼睛真的是摄人心魄。
林哲只是动了动嘴唇,想说又没说出口。
包间里全是书生装扮的年轻人,看架势女扮男装的居多。
陆子潇看到是林哲进来了,便站了起来,有点诧异的说道:“你也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哲装着走错地方的架势,说:“哎,走错地方了,没想到你也在这用膳,真是好巧。”
离林哲最近的是一着绿袍书生,应该也是女扮男装的,看着还颇有几分姿色,她一语道破。
“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们一看就知你是故意跟过来的,还装啥?”
这话一说等于是把林哲的老底给揭了。
林哲唯有装脸皮厚了,不然还怎么站在这。
陆子潇有些恼了,说:“晓晓,你胡说什么,人家可是殿试的榜眼,正宗的朝廷命官。”
名唤晓晓的这时笑了,说:“哟,原来是榜眼,殿试状元不是刚被你收入囊中吗?那探花在不在呀?”
晓晓这话似乎在开玩笑。
陆子潇嗔怪道:“别越说越没边,我跟殿试三甲都没什么关系的。”
林哲看到陆子潇己经很满足了,这会就想走了:“你们聊,林某就不打搅各位了,那边还等着林某呢。”
林哲说完就要走了。
陆子潇可不肯,她启身走了过来,说:“那不行,难得碰到一块,怎么都得坐坐再走。”
林哲迟疑了一下,还未表态就被晓晓抢先了。
晓晓说:“你别走,我们走,你俩好好聊聊。”
晓晓的话非常管用,只一会工夫,众人便走了一个干干净净,包间内只剩得陆子潇跟林哲在那站着了。
陆子潇看了看林哲,说:“走的好快,你先坐,正好我有事问你。”
林哲也不推脱,顺势就坐在了椅子上。
陆子潇说了句你稍等我一下,便出了包间,等陆子潇回来的时候,小厮们已麻利的将桌上的菜碗收拾完了,而后又重新上了几个菜。
陆子潇挨着林哲坐下,而后说:“我俩边吃边聊,酒就不喝了。”
林哲应了一声好,而后说:“我俩单独坐在这会不会出问题?”
陆子潇拍了拍手说:“我今日是男的,俩男的坐在一块会出啥问题。”
林哲说:“你那位状元郎苏建可不是什么善茬,刚才这么多人看到林某与你独处,有人会不会去通风报信?马上你那位状元郎就来了。”
“不是吧,今日你刚带捕快去苏府抓人,你还怕他苏建?他苏建现在只是一个翰林院编修,七品小官而已。”陆子潇的消息还蛮灵通的,连林哲今日干的事都知道。
林哲似乎有些泄气,说:“林某今日只是去抓苏首富,他涉嫌诬陷太子殿下,只是没抓到,让苏首富提前溜了。”
“苏首富怎么会溜?他这么多产业在东京汴梁,不会跑的,肯定只是躲起来了,呐,这醉香居的幕后老板就是他苏首富。”听陆子潇这么一说,好像她知道的还真不少。
林哲一下来了精神,说:“那就好办了,明天应该可以抓到苏首富,你的消息蛮灵通嘛,连你都知道我带人去抓了苏首富,那东京汴梁城岂不是人尽皆知了,苏首富的那些后台靠山肯定会有动作。”
“我倒关心你几时搞定纳采之事,拖太久不好。”
陆子潇似乎只有自己的小算盘。
林哲说:“等抓了苏首富就差不多了,林某现在反倒担心苏首富的那些后台靠山会出啥阴招。”
“放心,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陆子潇说着给林哲夹了一块肉。
林哲随手将肉送进了嘴里。
“林某倒不是怕他们,只是在等他们出招的这个过程挺闷的,还有你急着退采,如果退不了你咋办?”
“你尽管放心,这个纳采一定能退,一旦我退了采,上门纳采的公子哥从我家门口排,不知道要排到哪去了,这完全是一个我看上谁,谁偷着乐的问题。”陆子潇这话口气有点大,但人家的本钱摆在那,长的靓,又有个权臣的爹,是男人都想娶她。
林哲心里摇了一下头,又问道:“林某还有个疑问,那就是你是怎么知道徐颖的贴身丫鬟躲在静娴庵?”
林哲这个问题问的有点突然。
陆子潇迟疑了一下,说:“是有人有意传出来的,但就是找不到究竟是谁有这么好心报料出来。”
“人家哪是好心,分明是一箭双雕,既陷害了太子,又把陷害之罪扔给梁王,这个局布的甚好,把太子和梁王都套进去了。”林哲这么一说,陆子潇就有点明白了。
林哲和陆子潇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聊着,似乎什么也打搅不了他俩。
突然包间的门被推开了,晓晓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不好啦,你那位状元郎来了。”
“他来就来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陆子潇不以为然。
“哎哟,状元郎肯定是来找你的。”晓晓急急的说:“如果让状元郎看到你这样,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林哲霍地起身。
“没必要惹麻烦,你先走吧。”
陆子潇想了一下,说:“也对,犯不着让他抓到把柄,我就先回了,你也早点回去。”语罢便和晓晓出了包间的门。
林哲瞄了一眼陆子潇的倩影,坐下准备夹口菜吃。
刚才光顾和陆子潇聊天了,还真有点饿了。
可没曾想林哲刚吃一口,陆子潇和晓晓就手忙脚乱的退了回来,这让林哲很意外。
晓晓咕了一句:“都追过来了,出不去了。”
“可以从窗户走。”
林哲语罢,赶忙拉着陆子潇从窗户钻了出去,七上八下的总算平安到了大街上。
陆子潇见摆脱了苏建,她的心情这才有所放松,不过她嘴比较的硬,要为自己的狼狈行为辩护。
“我这是给我爹面子,不想让他老人家操心,你不会有想法吧。”
林哲忍住笑,说:“没有,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早回府吧。”
陆子潇嘴一撅,说:“行,不过得劳烦你送送我,晚上街上不太平。”
“当然得送。”林哲满口答应道。
夜色下的东京汴梁城格外热闹。
陆子潇边走边问林哲:“冒昧问一下,你是哪里人?”。
“林某自小在东京汴梁城长大,你说林某是哪里人。”林哲很认真的回道,似乎没讲假话。
“那你家里还有谁?兄弟姊妹有几个?”陆子潇又问道。
“林某从小在汴山书院长大,没有兄弟姊妹。”林哲这一回答很让陆子潇吃惊。
“那你父母在不在汴梁城?”陆子潇吃惊之余又多问了一句。
“这个好像也没见过,林某一直在汴山书院,没见过他们。”林哲的话彻底惊呆了陆子潇。
陆子潇不禁脱口道:“你不会是孤儿吧?”
“这个林某并不清楚,也没人跟林某讲。”林哲一脸的轻松,看神情不像是装的。
陆子潇停住了话头,转眼又说起了别的。
就这样,林哲陪着陆子潇一路慢走慢聊,费了不少时间才把陆子潇送回府。
林哲送完一刻都不敢耽搁,又马不停蹄往醉香居赶,太子还在那呢。
林哲自己做梦都没想到,本来就想在醉香居转转,没想到竟转了这么久了,太子搞不好要发火了。
果然,太子一行人正被人纠缠着,对方是一群气势汹汹的醉鬼。
林哲停下脚步,扫了一眼醉鬼们,发现没一个认得的。
东京汴梁城的纨绔子弟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办法全认得。
叫开封府的捕快来抓人,感觉又不太好,开封府权知张尤安肯定不高兴,说不定会收回恣意调遣捕快的承诺。
用官家来压张尤安,压一回是一回,压多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万一张尤安倒向高官了,即便皇帝罢免了张尤安的官也解决不了问题。
因为开封府权知一旦出现空缺,官家不一定能压住他们,让支持太子的人出任开封府权知。
开封府权知这一官职,对太子来讲实在是太重要了,太子殿下未来想要顺利登基,开封府权知必须是支持太子的人。
因此不能事事麻烦开封府的捕快们,得给张尤安休养的时间。
要知道,张尤安现在还未倒向他们,已经是太子殿下的福分了。
现在只是要对付几个醉鬼而已,叫那个李展出手就好了。
林哲想好便慢踱了过去。
醉鬼们此刻正缠着太子的便装侍卫发酒疯,一旁的李展则护着太子,这局势看着还行。
林哲一过来就对李展说道:“你不要太拘束了,把放开手脚,送这几个酒鬼到大街上去。”
李展正欲答话,一个冷冷的声音霍地传了过来。
“林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扔南平王的孙子。”
这声音有点熟悉,林哲扭头一看,原来是苏建那厮。
刚才苏建那厮追着陆子潇不放,这会又阴魂不散在这多管闲事。
不过好在苏建这厮说了一句这是南平王的孙子,那就怎么也要给南平王一个面子,惹不起就躲开。
林哲没理苏建,只是跟太子说:“咱们走算了。”
赵宽附和道:“好。”说完拔腿欲走。
苏建不乐意了:“你们想跑?南平王的孙子白让你们打了吗?”
苏建口气很不友好,似乎是已经吃定林哲他们了。
林哲也不讲客气了,当即吩咐侍卫们配合李展搞定这帮人后回府,他和太子先走了。
苏建还想阻拦,被李展一巴掌扇在地上,其他的那些个醉鬼也纷纷被侍卫们按在了地上。
林哲和太子则快步出了醉香居,往太子府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