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内,李承乾心中一横,礼毕以后,直接开参道:
“儿臣要参蜀王、齐王、梁王、郯王!”
李世民冷笑了一声,对他的参奏丝毫不意外,早已猜到他是为了诸王的事而来,问道:“是程俊让你参的?”
李承乾赶忙否认道:“不是,是儿臣自己要参!”
李世民问道:“你参他们什么?”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
“满朝文武兢兢业业,无愧朝廷,却因为老三,失去了一个月的月俸钱。”
“本来京师安宁,因为老五盐铁官营,使百姓买不到盐!”
“老六铸钱,却让烂钱流入长安!”
“老七收税,却导致京畿道各地触犯了律法的商贾被层层扒皮。”
“足以可见,老三节流害百官,老五盐铁官营害百姓,老六铸钱害民生,老七收税乱法度!”
李承乾正义凛然道:“所以,儿臣要参他们四个人一本!”
说完,他眼巴巴看着李世民。
他自认自己的这一番话,说的没有指摘的地方。
应该能说到李世民的心里。
然而,李世民却是眸光一冷,“朕听明白了,你所谓的心中不平,是觉得你的四个兄弟,赚钱太多了,把你给比下去了。”
咋能这么理解我的话啊......李承乾立即辩解道:
“儿臣不是为了自己,是为百官,为百姓,为商贾,为法度而鸣!”
李世民反问道:“百官为了社稷,自愿出一个月的月俸钱,在你嘴里,怎么就成了‘害百官’?”
“百官少拿一个月的月俸钱,就吃不上饭了?你是太子,应该知道,朝廷每个月发给百官的俸禄,除了月俸钱,还有禄米,食料,杂用之物。”
李承乾神色一怔,没想到李世民口中能迸出“百官自愿”四个字,反驳道:
“父皇,百官不是自愿,是被逼的!”
李世民指了指站在身边的张阿难,说道:
“阿难的月俸钱,也被停了一个月,你问问他,是被逼的,还是自愿放弃一个月的月俸钱。”
李承乾看向张阿难。
张阿难肃然道:“好叫太子殿下知晓,奴婢是自愿放弃这个月的月俸钱,没有被任何人逼迫。”
李承乾驳斥道:“你是我父皇身边的近侍,你当然向着我父皇说了!”
李世民冷声道:“那百官呢?不只是阿难,满朝文武,都是自愿放弃这个月的月俸钱,你若是不信,朕可以把他们全部叫过来,让你听听他们的心里话。”
李承乾心中一沉,李世民能这样说,显然是笃定百官会说自愿二字。
不行,不能被父皇带着走......李承乾思绪飞转,说道:
“儿臣听宿国公程咬金亲口说,是老三停了满朝文武一个月的月俸钱!”
李世民冷笑道:“程咬金在自己家里,说几句埋怨的话,你就当真了?”
“程咬金的为人,朕比你更清楚!”
李世民淡淡道:
“武德到贞观,朝廷之所以置设公廨本钱,捉钱令史,就是为了给百官发放月俸钱。”
“这两个弊政被朕废除之时,月俸钱险些也要废除,那时候,百官都没有说什么,现在只是停了百官一个月的月俸钱,百官就叫苦不迭,请你为他们伸冤?”
李世民指了指殿外,说道:
“你信不信,朕把文武百官叫来这里,他们都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他们是自愿放弃这个月的月俸钱?”
“到时候,里外不是人的,就是你了!”
“......”
李承乾语气一噎,意识到参秦王的罪名落空,赶忙找补道:
“父皇,百姓现在买不到盐,是事实!”
李世民板着脸道:“朕看你是在小题大做!”
李承乾反驳道:“百姓买不到盐,还不算是大事?”
李世民道:“百姓买不到盐,是因为有谣言说朝廷要盐铁官营。”
“朕问你,盐铁官营,对朝廷来说,有害处吗?”
“.......”
李承乾心中一惊,瞬间明白李世民的言外之意,不敢置信道:
“父皇的意思是,朝廷将要施行盐铁官营之制?”
李世民盯着他说道:
“盐铁官营,本来就是历朝历代当权者充盈国库的手段。”
“现在国库钱粮不足,若是大战一起,迟迟不能结束,导致支撑不起接下来征讨突厥这场大战,引起的后果,比百姓吃不到盐,更可怕。”
“朕是有施行盐铁官营的决心,但也不是一直施行下去,顶多是施行到拿下突厥以后,便会取消盐铁官营。”
李世民沉声道:“朕没有阻止李佑贩卖盐铁,没有派人去查谣言,是在试探。”
“如果盐铁官营引起的后果,是朝廷能够接受的,那么,施行又有何不可?”
“......”
李承乾再次哑然,属实没想到,参齐王的罪名,竟然也被李世民驳了回来。
没事,还有两个人,总不能我参四个人,都参不下来吧......李承乾心里想着,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李世民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梁王铸钱,是朕准许的。”
看着李承乾呆滞的神色,李世民继续说道:
“铸钱,不会有问题,因为铸钱的人手,都是户部的人,梁王只是派人将铸好的铜钱,带回去看管。”
“如果真的是因为梁王铸钱,出了问题,朝廷第一个将追究的人,是户部尚书杜如晦。”
“杜如晦是朕的臂膀,是朕的肱股之臣,让烂钱流入京师这种事,他干不出来,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害他,而无动于衷!”
李世民凝视着他,一字一板道:
“可见,所谓的烂钱,只是流言蜚语而已,即便有烂钱出现在长安之中,数量也绝对不多,影响不了什么,时间久了,百姓自然就反应过来了,何须你来多言?”
李承乾心中一紧,老三,老五,老六的罪名,全部被父皇给洗的清清白白,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参不下来一个人,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参奏摊上身上,说道:
“父皇,老七派人去京畿道二十一县收税,明知有人先收了他们的税,他不去查是谁收的,反而派人再收一遍,这是真真切切扒了商贾好几层皮!”
李世民瞪着他道:
“触犯律法的商贾,哪个不是囤货居奇,害民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