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套着社区红马甲的男人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胸口佩戴着普查员的标，像他这样穿着的还有一名同样身材高大的同事。
    他看了眼电梯按下的楼层按键，三楼。
    “蒋队长，前两天301、902不在。”年轻的红帽子志愿者说。志愿者是同社区的实习期大学生。
    “嗯。”被称为蒋队长的人点了个头。
    社区原工作人员是一敦厚男人，穿衬衣，打领带，肚子微凸，一路走来后背微湿。
    他挠了挠头想：这上面下派的人就是牛，在他们这横着走，说改时间就改时间，一堆人陪着他，自己好歹也是个小领导。
    能屈能伸小领导讪笑道：“领导，已经在群里通知了，不在的无论是流动人口还是落户居民都抽出时间来。”
    “两两分组，你去九楼，我去三楼。”三楼电梯停，蒋旭年对着另一个普查员同事说，头也没抬往外走，红帽子跟上他。
    红帽子按下门铃：“你好，崔静女士，我们是社区的工作人员，来进行普查访问。”
    “你们好。”女人开门探出头。
    “你……你好。”小红帽听到这声音一下脸就红了。
    崔静一眼就看到小红帽身后的高个男人，门遮挡了他部分体积，背光下脸部轮廓锐利，鹰一样乖戾，很尖锐。
    这个人，崔静记得他。
    一次是陈偀分化时就近分化点协助医护人员的警卫，一次是佛丽山庄的安保。
    “现在核对一下信息。”他也露出微讶的表情，只一瞬就恢复，掏出笔将盖帽挂胸前口袋，好似从来都没见过她。
    “姓名。”打开登记本。
    “崔静。”
    “性别。”
    崔静哽了一下，“女。”
    蒋旭年等着她继续开口，见她没后文了便说：“第二性呢，要自己说出来。”
    说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录音笔。“麻烦配合一下，这个是要求。”
    小红帽靠墙蹲着翻资料道：“虽然这要求是有些离谱，都有过记录还问，可每一个离谱的规定都是因为遇见过更加离谱的事才有的。”
    “beta。我是一名beta。”
    标记资料的红帽子又嚷嚷：“哥，印章没印了，印油在你手上不？”
    蒋旭年侧头看他一眼，把拉链扯开，从内层口袋掏出一小盒便携印油。他里面是一件修身背心，胸肌发达，腹部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崔静看见他侧头时后颈像是蛇类的纹身。
    崔静心里不安。“快结束了吗？”
    “是的，是的。”小红帽接过那盒印油笑得热情，“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崔女士在看我的工作胸牌吗？”蒋旭年盯着她，把胸口的录音笔抽出丢给小红帽道：“你先去找他们汇合，我有一桩案件需要处理。”
    他抽出一份翻折的警察证，正色道：“不用担心，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崔静捏上那份证件，看他的名字：蒋旭年。“问吧。”
    “电梯监控显示，一名黄衣女性下了这层楼的电梯，你有接触过她吗？有的话请细说一下当时的场景。”
    见崔静皱眉，蒋旭年给她看手机里的资料，“两月前一名分化为omega的男性徐某，在大街上持刀连砍三名男性，一死两伤，随后跨几个省逃窜到京都，陆续接到的几起报案受害者均为男性alpha。”
    “但最近，我们发现这名男性omega有了同伴，身份未知，很有可能是一名beta。”
    “受害者的身份从男性alpha扩大到了男、女beta。”
    崔静也只是眉皱了皱，没什么害怕的情绪，说了一句颇有些槽点的话：“你是说……他们已经杀到门口了？”
    “可以这么说。”
    “真是不幸。”
    崔静本该替受害者感到不幸，也该感到担忧，脱缰的耽美世界，刑侦角色陆续上场，又有天猛然发现：每天中午十二时准时播报的法治观察，最新的案件地在隔壁，犯罪者至今逍遥法外，嘎嘎乱杀。
    可她无法共情，无法感到真实。
    于是崔静避开探讨自己的心回忆道：“那是一名beta女性，胸牌上写着beta。笑容很开朗，牙齿很白，眼睛会弯成月牙。见我就叫我：尊敬的beta女士。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前称。”
    “她有对你做什么失礼的举动吗？”
    “没有。”
    “没有任何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行为吗？”
    崔静再次摇头，配合的点开手机下单过的小程序，并将门口可视门铃录到的嫌疑人给蒋旭年做物证。
    崔静有在门外装隐形监控，但那连接的数据在房间的电脑上，她并不太想这个时候离去去拿，或让人进屋。门铃录到的东西就足够了。
    “那本书好看吗？”
    崔静意识到他在说自己倒扣在座椅的书。他在看什么？观察自己的客厅。
    “《the case donald hoffman against reality 》”蒋旭年念出书名。
    还看得很仔细，崔静心里警铃响起来，这是警察的职业病?习惯性观察，以眼神思维入侵他人领地?
    “唐纳德·霍夫曼的眼见非实，正在读而已，没什么见解。”崔静不想和他深入聊些什么，几言打发。
    蒋旭年也对这类书不感兴趣，低头心不在焉地记录。
    客厅布局在他脑子里清晰回放，很多猫窝，扫地机器人在运行，玩具藤球从视线盲点滚到客厅，一只白猫走出来。
    她的猫很漂亮，纯白无瑕，戴着碎花围脖，前爪在藤球上压了压，蓝眼睛对门外的世界有些好奇，耳朵尖动了动，又把球踢走了消失在客厅。
    手机铃声在两人间骤起，一首搞怪的英文歌，崔静拿起来看了一眼把电话挂了，几秒钟后铃声锲而不舍的响起。
    有人找她啊。
    “没事没事！不用管，我等下再回过去。她就是性格急，长官您继续，长官？”
    蒋旭年正发着呆好像不知道想了什么，反应过来有些遗憾地说：“打扰了，今天感谢您的配合。”
    “身为公民是应该的。”
    崔静将门关上，熟悉的英文铃声再次响起，她把快捷铃声按灭。
    警察能纹身吗？
    还是那样大片大片的纹身。
    崔静打开门外隐藏的实时监控，他上了电梯，忽而看了隐藏的监控一眼，直直的和她对上，眸子黑漆漆。
    崔静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阿明，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人吗？蒋旭年。】
    崔静继续找出一个昵称为【眼睛专卖店】的侦探账号：【你好，麻烦帮我查一下这个人，老账号汇款。】
    视频发送中……
    崔静将监控同时发给了王小明和侦探，她很好奇两份不同渠道获得的信息对比。
    【眼睛专卖店】：好。
    王小明还没回她，她在练习打高尔夫，据说打的一塌糊涂，前一条消息是：能姿势标准地碰到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