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慈恩觉得自己应该到奖励,因而她迫不及待去邀功。
她来到书房时,崔静倚在一把金丝楠木椅上,面前放着笔记本。见状她将一本书倒扣在桌面。身下古朴的木椅搭着一块毛毯,露出的木材水波荡漾,金丝闪耀。
范慈恩觉得她们果然很般配,夫人坐椅子都如出一辙的歪。
这是一把明式圈椅,是她爸最喜欢的大师故居收藏,古董家具市场历来也有着\"十清不抵一明\"的说法。
范慈恩搬出的那天叫人抢了糟心爸库房的收藏,放这边书房当摆设。
她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了出去,没想到崔静并没有表现得非常惊喜,而是有些迟缓地问:
“你们制造这种事,真是很简单的事吗?”
范慈恩摇头:“那名男性并不能指控成功。恶作剧谁都可以开,报假警会需要付出相应的后果,但只要我给的足够多,他能承担这个后果。”
“所以这可能就是我今天早上接到翟阳电话的原因吗?”
“他说什么了?”范慈恩声音都大了些,敌意立刻从声音里毫不掩饰的跑出来。“他还敢打过来。”
“不还是那一套,想让我和他复婚。”
“你千万不能和他复婚!”
“他哥代他给我道了个歉。”崔静扶了扶额,回想他们之间的对话,在她将要挂断电话时,翟天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问翟阳在旁边吗?翟天羽说不在。她说:
“我要和你谈个合作。”
……
崔静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你不高兴了吗?”
夫人面上并不高兴。范慈恩不是读不懂别人的表情,她只是不在意,现在她在意一个人,这个人就让她变得很难受。
夫人总是让她变得很难受。
她做错了什么?夫人难道是那种很正直的人吗?所以不喜欢这种陷害的手段。范慈恩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有些无措道:“我……过两天有个酒会,我想和你跳个舞。”
她还是把原本的打算说了出来,更让她惊讶的是,她以为会被拒绝。
“好啊。”
崔静答应了。似是看出了她的所想:“我只是觉得如果这种事情很简单的话。一个人可以轻易被权贵的操控,指控另一个人话——”
“那么真相这种东西该多么的虚啊。”
她不是一定追求正当途径。
制造证据,人为下套、陷害,司法惩罚。对一个有罪的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拨乱反正的公正。罪名不重要。
只是绕来绕去离不开抱大腿,这好像是最简单的方法。要么等,要么找个神经病合作。崔静甚至想考虑,要不直接冲上去把翟阳刀了算了。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她自己也正好感受一下监狱生活。
她既不考公,又不考编,也并没兴趣结婚,更不打算生小孩。
体验一下看守所和监狱的不同,体验世界的多样性。外面的世界她上辈子早看过了,穿书后一周目也也发现这个世界和上辈子的世界细节都一样。
虽然现在多了个abo性别,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自然还是那个自然。
至于有钱人和权贵的豪奢……她并不觉得很珍贵。她的奢侈品羊绒大衣和奢侈品真丝,奢侈品三个字可以放弃,羊绒大衣和真丝就够了。
崔静认真盘算。她的真丝窗帘也可以放弃,100%棉就够了。
“啊。”范慈恩以为她在感慨正义。她很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她压根不在意这些。
都无所谓好吧。
“那裙子我选了几条,我会让人送过来,你抽个时间试一下,我觉得有条蓝色很漂亮,一条银色也很美……可是你要是穿紫色也很棒啊。”范慈恩有些兴奋地畅想她在酒会上带着夫人给朋友看看,表明自己的决心。
那些人从来没有见过她的任何一任小玩意,她从不对外公开。
夫人的反馈很淡。
她这些日子总是失神。
夫人重新拿起那本书,范慈恩频频看向她手上,翻页的速度让范慈恩怀疑她没有看进去,也没有听进自己的话。
崔静那沉寂着的电话,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没有标记的陌生号码。
范慈恩便看到崔静骤然惊醒一般去抓那个电话,接通后,崔静脸上表情一下无比失落。
范慈恩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沉寂。她以为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她的男友吗?
“静儿。过年什么时候回来啊?休几天啊。我跟你爸都很想你。”
崔静接着电话走到了一边。
“你们这些孩子一天天在外面跑,都不回来,你也是。毕业跑这么远,还嫁外面,就嫁家附近多好。”
“咳咳……”崔爸咳了两下。
“啊……你老公没死,回来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呢。”崔妈说:“之前跨年突然上门来吓我一跳,我的乖乖。从前就领证见过一面,妈妈不同意,觉得他太有钱了,靠不住,人也是个看着傲的。这次态度好的勒!往家里送了好大一堆东西,一口一个爸妈,你要早说你老公还活着,爸妈还给你介绍什么男朋友。”
果然崔妈、崔爸果然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翟阳做了什么。
崔静听着听着又走神了。
薛以洁的胳膊怎么样了呢?为什么没有消息了呢?不黑也是没消息。
“还非要往家里安装洗碗机,有那两个时间我都手洗完了。”
范慈恩要找什么难道找不到吗?
“扫地机器人隔两天还要自己换水箱,我自己拖两下,扫两下也快得很咯。”
原剧情里攻和受也总是误会。薛以洁出国几年,翟阳婚后得知真相,死遁跟着去追人,总是和薛以洁错过,其中固然是有翟老爷子的阻碍,但也还是……
“送那些衣服我也不太习惯。还羊毛呢,洗衣机洗完还是会缩点水。还是没有棉的舒服。”
是……有什么干扰吧。
“静儿,你弟弟最近有联系你吗?他已经好久都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混哪里去了。真是的。”
——是这个世界的意识。
“静……嘟嘟嘟……”崔妈骤然听到一阵嘟嘟嘟的声音,再打过去电话又在通话中了。
她不由得埋怨起崔父,“你说你,我就该说不应该这么早提,你一直在背后戳我干什么。”两人相互埋怨。
崔静挂了电话,发现嗓子更不舒服了,家庭上门医生说有点扁桃体发炎,给她开了一些药,她吃了几天,恢复的缓慢,头先快要炸掉了。
整个牙齿连着太阳穴酸胀,有点像她曾经拔智齿,麻药过后的副作用。
刚电话里她们说了什么?
询问过年什么时候回家;翟阳前段时间去过她家,表现良好,没有说离婚的事;弟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状态不对。
崔静揉着太阳穴回书桌前,范慈恩正撑着桌面翻看她的书籍,把头埋在书上,幼稚又神经质。
敞开的电脑屏幕光照得人心烦意乱,她一下把电脑合上。
“啪。”
“把我先走了。”范慈恩把书放下,带了一丝歉意:“不好意思,把你的页面翻乱了。”
“我已经看完了。”崔静说。
范慈恩握着门把手,站在了门口,她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崔静可能都以为她离开了,只是没听到门声而已,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
“你最近不太好。我请了一名住家心理咨询师,你需要的可以去找她。而且你身体不舒服应该好好休息。”
崔静有些惊讶的看她。
范慈恩关上门离开。“我好像一直没有被看见。”
崔静再次打开那本《the case donald hoffman against reality 》,她闭上眼诵读:
“我们看到实在的本来面目的可能性为零。”
.
五点,西台合中大学门诊,人群稀稀拉拉离开。
范慈恩第三次看表,“结束了吗?刘医生。你也要下班了。”她约了刘医生复查,她独自开车到医院,连形影不离的张烨都没带。
“是到了我下班的点。”
还知道关心她的下班。
范慈恩看上去远比上一次来复查正常,也更有人味了,但是……
“稍等,先别走。”刘医生推了推并没有滑动的眼镜,从桌面的一角拿出一份量表,警惕地推过去。“你需要重新……填写一份量表。”
“我拒绝。”
范慈恩礼貌笑着把量表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她似乎只是披上了一层礼貌的壳,内里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