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亮吝啬地洒下几点清冷的光芒,穿透薄薄的纱帘,给安静的房间添上一抹温柔的银辉。许智贤已沉沉入睡,呼吸平稳而悠长,外面世界的喧闹似乎都与他无关,只留给他一片宁静的天地。
隔壁的许佳妮房间里,昏暗的灯光映照下,一个小巧的壁龛静静地守护着往昔的记忆。壁龛里,三块雕工精细的灵牌庄严地站立,每一根木纹都像是承载着沉重的情感与无数的回忆。
灵牌之后,正中间挂着一张微微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那里头的笑容和幸福的瞬间,是时间也无法抹灭的。
相片中,罗香怀着身孕,笑容满面,满是对即将成为母亲的喜悦;许豪山和许文泽父子则并肩站在她的身旁,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和共同梦想的憧憬。那时,整个许家都沉浸在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喜悦与祝福之中,期盼着小智贤能给家庭带来更多欢笑。
许佳妮缓缓闭上眼睛,竭力不让那些既甜蜜又心酸的回忆再次触动她内心的平静。她低语:“阿泽,林天那孩子有着你年轻时的影子,那份超越年龄的成熟稳重。我记得,小时候因为爸妈忙于工作,你也是这样早早懂事,独立起来。或许,正是这份相似,让许智贤和林天之间建立了深厚的亲近感吧。”
她的眼神柔情似水,停驻在照片中许文泽的面容上,满载着深深的怀念与疼惜。“他有抱负,我会像你曾经帮助我那样,竭尽全力去支持他。”
说完,她轻轻点起一炷香,那烟徐徐上升,携带着她的祈愿与祝福,缓缓插入壁龛旁的古香炉。烟雾缭绕中,许佳妮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小空间,步入夜的寂静,准备迎接新的黎明。
……
次日早晨,曙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悄悄唤醒了沉睡的城市。袁格立带着一脸凝重的孙墨,驱车直奔管理所。
在那里,袁明躺在简陋的床上,经历了一天的身心折磨,林瑞麟的意外帮助让他略微感到安慰。
探视室里的空气显得分外沉重,袁明手脚被束缚,脸上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孩子,感觉怎么样了?”袁格立满面忧虑,目光中满是对儿子的关怀。然而,袁明却故作轻松,对现状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判决下来了吗?我要在这里待多久?”提起这个话题,袁格立眉头紧锁,“那个郑浩然,坚决不肯签谅解书,真是个顽固的家伙!”他愤愤地说,“但你别担心,你李叔已经请了最好的律师,会全力以赴为你争取减刑的。”
袁明在这铁窗之内度过了难熬的一天,他知道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对身心的考验,此时的他却出奇地冷静。
“爸,你知道我在里面遇见了谁吗?”袁格立原以为袁明会情绪崩溃,没料到他会如此平静,一时被儿子的话题牵引了注意。
“谁?”“林瑞麟!”袁明的眼神微眯,透露出一丝惊讶。林瑞麟的刑期比他还长两年,但在逆境中的那份从容,让袁明不由得有些自惭。
“林瑞麟?就是林家的那个养子?小小年纪就能策划那么复杂的案子,还能逃脱,心思之深,确实让人害怕!”袁格立忍不住提醒,“你离他远点,别被他牵扯进去!”
虽然袁明心里清楚林瑞麟绝不简单,但他觉得袁格立的担忧有点过头了。“爸,哪有那么夸张!林瑞麟比我小那么多,我怎么会看不透他的心思?”他辩解着,却未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进林瑞麟精心设计的棋局。
讽刺的是,袁明现在的轻视,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一个响亮的巴掌。而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暗中为林瑞麟铺垫着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基石。面对袁明的不屑一顾,袁格立终于按捺不住,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声音里满是焦虑与不满。
“你以为自己比他聪明多少?林家人是傻子吗?林泰霄那种精明的商人,怎么会容忍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在家里这么多年?你啊,哪里有林泰霄一半的智慧?牢房里不是有镜子吗?去照照,好好看看自己!”
袁明被父亲这一番严厉的责备,好心情全没了,只留下满腹的无奈与疑惑。
坐牢的时光,就像永无止境的黑夜,烦恼与绝望紧紧相随,寸步不离!
“出去之后呢?我这饱受风雨摧残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袁格立的话语里,混合着迷茫与无助,既是对未来的茫然探寻,也是对自己深深的无奈叹息。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那笑里藏着苦涩与讥讽:“还能怎样呢?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吧,就说你出国公干去了。等到铁门重新打开,先在国外避开风头躲几个月,等事情平息再作打算。这世上,真假又有谁真正在乎,不过是一场云烟,随风散去。”
深吸一口气,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最终,扛起林家重担的,还不是你这个不成气候的儿子?”
那声叹气,沉甸甸的,满含着一个父亲对家族责任的无奈继承,以及对孩子不够出色的自责。如果有个比袁明更聪明能干的后代,林家的命运或许就会被改写,走向另一番璀璨天地。
想到袁明那愚蠢至极的选择,把自己送进了冰冷的牢房,袁格立的心就像被火舌舔舐,愤怒与焦虑交织,几乎让他难以自持。
这段简短的相见匆匆结束,袁明瘦弱的身躯在狱警的押解下,又一次被送回了管理所角落里那间冷冷清清的小医院。
病房内,林瑞麟见到袁明,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林兄,你总算是回来了。”
袁明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依赖。躺在床上,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只留下一副疲惫不堪的躯壳。
时间久了,袁明渐渐习惯了与林瑞麟之间这份不同寻常的友情。若非了解林瑞麟背后的秘密,单看外表,林瑞麟那灿烂的笑容和由衷的温暖,足以让任何人相信,他是个单纯善良的少年。
“林兄,我特地为你打了热水,来,喝点暖和暖和。”
林瑞麟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有些老旧的水壶放在袁明的床头柜上,眼里满是关怀和温柔。
袁明精神稍有恢复,目光中透出好奇。在这死寂般的医院里,除了他这样需要特殊照看的,其他人很少涉足。林瑞麟看似健康,却总待在这里,这让袁明感到困惑。
“林兄,你怎么了?为什么总在医院?”袁明不解地问。
林瑞麟脸色微红,低头细语,声音轻得像蚊子:“我天生体弱,经常会无缘无故晕倒。”
在这本就严峻的环境下,林瑞麟的体质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不时的突然昏厥,让狱警头疼,也让他自己不得不久卧于这狭窄的空间里。
虽然外界消息对林家来说无关紧要,但在某种隐蔽安排下,林瑞麟在狱中的生活还算不上太艰难。
袁明打量着林瑞麟,心中五味杂陈。对于林瑞麟频繁的晕倒,他感到十分困惑,因为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难道林瑞麟的身体真的弱不禁风到了极致?想不通的袁明只好摇摇头,眼神逐渐变得空洞,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思考。
林瑞麟见袁明似乎没太在意这事,嘴角无意间露出了苦涩。他住院的原因,远比表面上的偶尔晕厥要复杂许多。
这里,哪怕显露出一丝软弱,也可能招来更多的欺凌与伤害。即使狱警因职责有所顾忌,那些虎视眈眈的囚犯也不会错过任何展示权威的机会。实际上,林瑞麟频繁进医院,正是囚室暴力事件频发的结果。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还成为了某位年长护士随意摆布的工具,他每次“发病”和出院的时间,都被她牢牢控制在贪婪的手中。
每回想那老护士贪婪的眼神,林瑞麟就会感到一阵恶心。而林家人的冷淡与疏远,则让他心寒如冰。自入狱以来,林家人没有给予他丝毫的关注和探望,似乎他已经从家族的记忆中被彻底抹去。
林瑞麟清楚,对林家而言,家族的面子永远排在首位,即使是亲生骨肉身陷囹圄,他们也会用各种美妙的谎言粉饰太平。
但没想到,这份冷漠竟如此彻底,令人窒息。心中的苦痛难以言喻,他只能默默忍受老护士的无理侵扰,至少这里的平静与相对安全,比起管教所其他阴暗的角落要好上太多。
再次望向袁明,林瑞麟心底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羡慕之情。
很多个静悄悄、寂寞漫长的夜晚,他早已经看穿了袁明极力装出来的镇定,看到了袁明藏着的真心实意。
现在,他对袁明表现出的各种听话和讨好,只不过是一场仔细安排好的戏,全是因为在林瑞麟眼里,袁明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