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家黑店
作者:琢薇轩   山海押镖人之琅音衣冢最新章节     
    我被雷镖头吼的不知所措,慌忙跑到门外也抠起嗓子眼来。
    一阵折腾,没有反应,我只好也拿过旁边伙计的嗅盐,皱着鼻子闻了闻。
    嗅盐是镖师常备,用以催吐、防毒的妙药
    我只稍微吸了半口,猛地一股怪味从鼻子直冲天庭,热流从下往上涌,哇的吐出了几大口酸水。
    胡大头见状起身,问雷镖头:“咋回事,这饭菜有毒?我怎么没看出来?!”
    雷镖头急的青筋乍现:“胡大人,先顾不上说那么多了,你和文主簿喝水、吃菜了没有?要是吃了,赶紧吐出来。”
    胡大头茫然道:“我刚进门的时候吃了一块点心,现在估计早消化成粑粑了。”
    雷镖头又问:“文主簿呐?”
    文主簿答道:“没有,我一直喝自己带来的水。”说着晃了晃腰间水囊。
    雷镖头这才定下了心,又看向外边伙计,吩咐我到镖车上取了七合蜜煎丸给每人服了。
    众人吃完药,聒噪起来。
    我一颗心还在天上悬着,视线看向雷镖头。
    客栈掌柜闻风,一溜烟跑来,连忙向雷镖头作揖、赔礼。
    雷镖头用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瘦高掌柜,喊道:“把他给我捆起来,守住前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骆驼走到客栈掌柜的跟前,一脚踹下去。
    客栈掌柜的顺势滚到了地上。
    骆驼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麻绳,作势要将掌柜的绑起来。
    这掌柜的反应也算机灵,连忙跪地哭诉:“误会呀,雷镖头,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的一家老小都还在店里呐,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您看我这把老骨头,哪禁得起折腾,您老人家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绝不隐瞒半句。”
    我看这可怜的瘦高老头儿着实吓得不轻,委屈的哭天抹泪。
    雷镖头感觉火候到了,沉声问:“老陈,平日里同兴镖局算是待你不薄,你今天怎么要害我的命?”
    “雷镖头,这话是从何说起?!”
    掌柜的说着话顺势想要站起来,被骆驼一巴掌按了回去。
    雷镖头快步走到掌柜的前边,拿着从老鼠胃里发现的红色豆子,问道:“从何说起?那你说说‘相思子’是谁下的?”
    掌柜的一脸无辜:“什么‘相思子’? 小的听都没听过呀,雷镖头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镖局里的人一听“相思子”三个字,无不大惊失色。
    我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雷镖头刚才那么紧张了。
    以前常跟江湖人闲聊,听说过不少毒药,“相思子”就是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但具体是怎么个毒性,我过去也没见识过。
    想到此处,我看了看旁边的乔德建。
    乔德建跟我的眼光正好对上,他吸了口凉气:“我怎么就没想起来!相思子这种毒混到饭菜里根本发觉不了,而且毒性发作很慢,一般要两三个时辰才会有感觉。
    “毒发了会怎么样呀?”我怯生生问。
    “真到那时候,开始感觉会非常饿,要不停的吃。
    两个时辰后肚子里会有灼烧感,眼球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红,最后等眼睛渗出血来,人也就死了。
    而且这种毒神仙都救不回来!”
    “难怪那只耗子眼珠红着,还吃干草吃的那么香呐。”我一阵后怕,要是当时没发现那只耗子,没准儿今天晚上在马厩里吃草的人就是我们了。
    骆驼突然暴喝一声,吓得旅店掌柜的一个哆嗦,磕头如鸡啄碎米,连忙解释:
    “小的实在是冤枉呀!再说了,我这一家大小还在店里,要真是我下的毒,几位爷爷又是老瓢把子,神通广大,万一败露了,我不至于带着一家子硬吃白饭吧
    (硬吃白饭,江湖春典,意思为:白送死)?!”
    骆驼哼了一声,道:“那可难说,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知道你是不是见财起意?”
    我看客栈掌柜的虽然印堂狭窄,眉骨突出,感觉虽然不是个厚道的人,但他吓得这副样子,也不能是个有胆子谋财害命的恶人。便想上去劝劝。
    刚要张嘴,我扭头瞥见之前草垛旁边的狗油胡伙计眼神飘忽。
    他发觉我正盯着他,变得更加紧张,脑门冒着汗,似乎有话要说。
    我刚要朝他方向迈步。
    狗油胡子却噗通一声朝我跪了下去,嚎啕道:“掌柜的对不住了,是...是我干的!”
    我没反应过来,立在原地。
    乔德建见状二话不说,一个箭步跃起,往狗油胡子冲去。
    没等狗油胡子躲闪,乔德建便按住了他的头,将其反手压在了地上。
    那狗油胡子下巴抵着地,胳膊又被乔德建扭得吃痛,想喊又张不开嘴,实在吃不住疼,只能呜呜的哼哼。
    雷镖头示意乔德建,让狗油胡子说话。
    乔德建松开按住他脖子的手,改为压住他的脖子。
    狗油胡子先是凄惨的喊了一声,接着竟然哇哇的哭了起来:“雷镖头,小的冤枉!小的...没想害人呀...呜呜呜!”
    胡大头上去一脚踹到了他屁股上,道:“别嚎了,再他娘的嚎,我把你肠子里的屎给踹出来。快说是谁让你给我们下毒的?相思子是哪来的?”
    狗油胡子慌忙道:“是...是花子爷让我干的!”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我心想:是那个脏了吧唧的病花子?他给我们下毒药干什么?
    自打前几天在镖局里见了他一面,就再也没见过他,他不是我们的灯芯嘛?!难道他反水了?是内鬼?
    雷镖头听他说,是病花子吕南阳让他下的药,眼神霎时变得伶俐,脸色比之前更凝重了。
    乔德建一个巴掌打在狗油胡子脸上,怒喝:“狗东西,你小子活腻了?!敢跟老子耍花活!”
    胡大头喝住乔德建,道:“诶诶诶~,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先让他把话说完。”
    狗油胡子结结巴巴的说:
    “爷爷饶命!小的说。两天前花子爷来店里提前给各位镖头打点,检查我们的窝棚时候看见我小儿子染了‘肺热病’起不来炕。”狗油胡子喘了口气,
    接着道:“花子爷发了菩萨心,给我小儿子把了脉,开了一副偏方,说吃了立马能见效。
    他还说,我儿子这是冲撞了‘灰仙’,花子爷给了我一把红豆子,说要撒到灶台、墙角、马房显眼处给耗子吃,全当是给‘灰仙’上供了。”
    雷镖头显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你就真听他的,把那把红豆子四处撒了?”
    “本来我没相信花子爷能治好我儿子,因为他开的方子,实在太古怪了,不像是药。
    只是俺家婆娘,说要试试。
    结果才吃了一副,第二天我小儿子就已经见好了。
    这我才想起红豆的事,便在犄角旮旯、灶台边、马厩里都撒了花子爷给的红豆,怕红豆不够还在耗子洞口放了几块肉。”
    雷镖头又问:“药方开的是什么?你又不是郎中,怎么能看出古怪?”
    狗油胡子回道:“哎呀,爷爷呀,我虽然不是郎中,但也不是个猪头三,花子爷爷给我开的药方确实离奇刁钻。”
    乔德建、骆驼同时喝问是什么方子。
    狗油胡子不敢含糊:“是...啊...东流水三钱、东壁土三钱、梁上尘三钱,再将一片乌古瓦捣成粉碎和着早晨第一桶井水喝了。”
    我越听越迷糊:“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是药吗?还有那乌古瓦是个什么东西?”
    胡大头不慌不忙卖弄道:“唉,这你怎么能不知道,乌古瓦就是百年老房顶上的瓦块,因为风吹雨打时间长了,陈旧带了乌黑色,就叫乌古瓦了。”
    “这往东流的水,东墙上的土,还有房梁上的灰,不是随处都是嘛?也能入药治病?”文主簿一脸认真的问道。
    我这时也感到新鲜,好奇的想听听众人的解释。
    雷镖头看文主簿发问,给众人解释:“草木皆为药,妙用在人心。文大人出身望族,民间的‘海上方’自然没听过。
    这几样东西虽然寻常,也不是正经的药材,可是里头暗含着方位、时辰,可以说是调理阴阳,通畅气血的妙药。”
    “对,比如东流水,因为是活水,就是疏通经络的;东壁土因为常年受太阳晒,自然是壮阳的,还有这~”胡大头还没等雷镖头说完,又插话。
    文主簿这是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胡刀统,壮阳的东壁土若是管用,你家宅子的东墙现在应该早塌了吧?”
    文主簿今天一路上温文尔雅,极少说话。众人听到文主簿竟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开起玩笑都感意外。
    我看胡大头面色稍显尴尬,不好发作,也觉得好笑,便岔开话题,向狗油胡子道:“你说是病花子给你的药方,空口白牙,有什么证据?”
    狗油胡子答说:“我屋里枕头底下,压着药方,是花子爷爷亲笔写下的。”
    骆驼闻言二话不说押着狗油胡子去了厢房。
    不多时,就回来了。
    文主簿与病花子都是官面上的人,偶有来往,认得病花子的笔迹,骆驼便将药方递给了文主簿。
    我略微瞟了一眼,上面字迹龙飞凤舞,应该出自习武之人。
    文主簿端详药方片刻,又对着油灯照了照,朝雷镖头颔首,示意确实是病花子的笔迹。
    我这时耐不住烦,心头一急,问了出来:
    “病花子也真是,搞什么名堂?在马厩放那么多相思子干啥,他话也不说清楚,还在厨房留了个奇怪的记号!”
    骆驼看我急了,上前解劝:“小果爷,你别着急,兴许就是张普通的药方呐?那病花子就是半路做见好事也说不定呀。”说完还冲我挤咕了一下眼。
    胡大头接过话茬:“我看还是小骆驼说的有道理,没什么暗算埋伏。你们这群老瓢把子就是在江湖上混的时间长了,瞅谁都像贼。
    我看你们是疑心生暗鬼,对着镜子挥拳头,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说完捡了盘子里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
    我随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雷镖头,毕竟我们都是他的人,这个时候都指望着有个老.江湖拿主意呐。
    雷镖头也没理会胡大头,只是接过那张药方盯着看。察觉众人看他,雷镖头才抬头问狗油胡子道:“花子爷还和你说了些什么?一句话别落下。”
    客栈掌柜眯缝着眼,冷冷的朝狗油胡子道:“你可别胡说!小心你的狗嘴!”
    狗油胡子打了个激灵,寻思着道:
    “花子爷就说让按时吃药,又嘱咐红豆撒到显眼处。哦哦,对了!”狗油胡子拍了一下脑门说,“花子爷还说,要是两天后病不见好,就跟雷镖头您再讨一颗药,一吃就好,因为小儿吃了一副药就见好,就没跟您讨药。”
    “药名是什么?”雷镖头忙问。
    “叫个啥...红升丹。”
    雷镖头闻言面色一沉,狠拍大腿,从坐榻上跃起。
    吓了我一个激灵,没等我反应过来,雷镖头揪起狗油胡子又说道:“你再说一遍,是不是叫‘红升丹’?”
    狗油胡子唯唯诺诺的道:“对...对呀,就是红升丹。花子爷说你一听就全明白了!”
    客店掌柜的听见“红升丹”三字像被烙铁烫了,咬着槽牙瞪向狗油胡子,骂道:“你个狗东西,是谁派你来出卖我的!!”叫嚷着,冲向狗油胡子,就是一剂窝心脚,将他踹飞。
    我连忙过去扶起狗油胡子,可他直接吐了口血,昏死了过去。
    “这里有埋伏,赶紧走!快!!”雷镖头对众人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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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遗箓》云:相思子,其毒甚烈,且无异味,能使人神志迷乱、贪婪无度,不辍进食,终至体爆而亡。江湖中多有不法之酒肆、客栈,喜好以之害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