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围猎场那日被天子护住的人身着深蓝色服饰,又被天子揽在怀中,致使见到这一幕的几位夫人没能清楚见到这名女子的容颜。
这也就导致了各种流言的传出。
陆府的姑娘,又是深蓝色服饰,尚未婚配的,说来说去不就是大房的那个庶女吗?
不明所以的官太太们跟着风,口口相传,传的这几日陆府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究竟是一时的荣华还是一世的富贵?
见风使舵的不在少数,清楚真相的却少之又少。
王府,晚香堂
雅室内,一女子腰背挺直坐在梨花木椅上,目光幽幽凝视着堆叠在书案上的宣纸上,速度极快地掠过一张张递上来的宣纸上的黑字。
墨香四溢,令人心神安宁,又是秋高气爽的天气,理应心情平和,可却让苏芙脊背生寒。
作为王府长媳的苏芙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吐气出口。
她与妧夕相处还算可以,她自然也认得妧夕的服饰。
说相似的,都是没认得陆锦瑜与陆妧夕两人的。
可是她不是。
她不会认错的。
外头都传是陆府的十一姑娘,偶有几个不同的声音冒出,也被压了下来。
可是,那个女子分明是妧夕,根本就不是陆锦瑜!
苏芙阖眼深思过去与陆妧夕相处的点点滴滴,细细回想着自己是否有惹恼了她。
按理来说,事情未成定局,加之不清楚天子对陆妧夕真正的想法,她不该这么慌乱。
可是,万一呢?
万一呢?
万一天子就是想令妧夕进宫呢?
万一妧夕有福气诞下了皇嗣呢?
苏芙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小姑子王氏,一时头疼不已。
王氏与其名下七姑娘几乎决裂的消息,在权贵中都快摆到明面上。
若是妧夕一旦得势,第一刀挥下来,要的恐怕就是王氏的命了。
若是殃及池鱼,王府与陆府恐怕也不好过。
“来啊,下帖去景阳侯府,我要见以宁。”
……
陆府
陆阁老满面春光,老当益壮,本以为身子骨不行了,结果今年来倒是愈发健壮。
好不容易又送走了徐国公府的人,陆阁老脸上笑意难得遮不住。
“跟我斗了这么些年,嘴上说我陆氏见风使舵,光会阿谀奉承,结果一听说锦瑜的事还不是乖乖来我陆府探口风。”
“徐闫琅啊徐闫琅,我嫡孙欲求娶你府上的六姑娘,你推三阻四,哼,今日你破天荒竟然会主动提及这件婚事。”
“见风使舵的,倒是你徐国公府的人!”
斗了这么些年,终于分出胜负,这叫陆阁老如何不喜?
当下小酌几口,怡然自得。
陆阁老一回想起儿媳王氏所言锦瑜得天子看重,他便止不住的心情大好。
宫中虽有两个皇子,其中五皇子甚至身子孱弱,能不能养大都是个问题。
这两个皇子根本不得陛下的心,甚至比三公主都不如。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陆阁老看来,这句话完全不能放在陛下身上。
下一任帝王,帝王外祖家,难以想象的荣华砸到摇摇欲坠的陆府上。
颜氏还算不错,王氏也不错,陆阁老自顾自点点头。
“老太爷,二爷来了。”小厮进来禀告道。
陆阁老哈哈大笑道:“叫他进来。”
不多时,陆磳便来到陆阁老面前。
父子俩出奇相似,今日扬起的眉眼竟然难得有三四分相像。
一时间,陆阁老看陆磳顺眼不少。
“既然是锦瑜,锦欢的婚事也莫急。”反正急的不会是他们,自然需要好好相看郎君。
陆磳当然不会反驳陆阁老,无论陆阁老说什么,他都是应允的。
因为这件喜事,父子俩久违的共同饮酒一宿。
美酒美梦,人生莫过于如此。
外头的传言肆意流传,但也仅限于权贵之中。
百姓当然毫无察觉。
不过传了几日,一封封来自宫中的请帖就送到了关键府邸上的夫人手中。
景阳侯的谭府,国子监祭酒的蒋府,光禄寺少卿钟府,徐国公府的徐府,大理寺卿的苏府,位居阁老之位的王府,御史中丞的陆府,淮南王府,以及陆妧夕手中。
统共不过九个府邸收到来自皇宫里慈宁宫的请帖。
请帖上邀请各府邸上的夫人与姑娘来宫里看戏,说是在慈宁宫搭建好戏台戏班子,就等着各位前来陪伴太后她这个老婆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有人都清楚这封请帖最终的目的是陆府。
而他们之所以参与其中,不过是陪衬罢了。
太后娘娘的请帖。
届时来者一定只有太后娘娘吗?
不,蒋府、苏府等都在受邀名单之内。
因此苏答应她们亦会出场。
从拿到请帖的那一刻,陆以宁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发胀的头疼。
脑海中骤然发现出自己母亲状若疯癫的模样,以及眼中乍现的赌徒心理。
“陛下要什么没有,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陆妧夕?!就是真看上了又如何,莫不是陛下还想宣告天下他要纳一个和离妇入宫?!荒谬,简直荒谬至极!”
“皇后娘娘不会同意,太后娘娘更不会同意!!所有人都不会应允!那些史官言官都会上谏阻止这场荒谬的笑话!”
“呵,何止是史官言官,曲江苏氏、范阳花氏和我清源王氏的人都会上谏,陛下莫不是想与整个朝堂为敌?!”
“就是陆妧夕当真入了宫又如何?!每三年的选秀与后宫妃嫔定然会耗光陛下对她的喜爱,我倒是要看看那时,她是怎么死在宫里!”
“……并非所有人见到,区区不过两三人见到而已,那也能是我们看错了。若是我们带着锦瑜或是锦欢进宫陪着太后娘娘观赏戏,即便没遇上陛下,那我们亦没有损失。”
“甚至会说我们陆府姑娘心慈良善。”
“陆妧夕,哼!就是她也去慈宁宫又如何?你以为太后娘娘会喜欢她吗?你以为苏答应会放过她吗?!”
……
陆以宁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觉得头昏脑涨。
泼天的利益迷昏了无数人的眼,遮住了清明的前路,恨不得抛下一切只为爬上那些纸醉金迷的富贵路。
可是这条路哪有那么容易?
那是脑袋要悬挂在腰上,保不准明日就上断头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陆氏这几年隐隐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只有父亲撑了起来,其他兄弟,包括四弟也没能撑起来,这才导致祖父他们都被迷住了。
她都不敢想那一日的慈宁宫会是如何。
老天,她陆以宁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