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心中眸中复杂的情绪作祟,直至孟时莹夫妻俩离宫时,蒋宝嫣都不曾主动开口令人喊住他们,而是眼望着他们两人一同离宫,离开这寂寥孤独的深宫。
阿姐说陛下虽然没有完全表明独宠昭贵妃,但是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所有。
加之两次她表明希望陛下翻绿头牌一事得到陛下的呵斥后,阿姐便再也不提及此事了。
偶尔在御花园,她与阿姐会遇见在荡着秋千的昭贵妃,她的身后是陛下给她推着荡秋千。
阿姐说,陛下与昭贵妃才是夫妻。
起初自己一听到这些话,就会被气得反驳阿姐,痛恨阿姐无所作为。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蒋宝嫣忽然发现阿姐讲得都是对的。
前段时间有个不知死活的答应竟然仗着家室,多说昭贵妃几句,也不知是昭贵妃向陛下告的状,还是陛下自己通过宫中之人的耳目得知这件事,那人就被扔进冷宫了,连着她娘家的人都被降职。
陛下,您真残忍。
想着阿姐一人在凤仪宫很是孤单,因此蒋宝嫣时常就去凤仪宫陪伴着她。
到至今她也不清楚自己是羡慕孟时莹居多,还是留在深宫里陪伴阿姐居多。
也许,她的命就是这样。
支撑着阿姐稳坐皇后的位置,保住蒋氏一族的荣誉,才是她们需要做的。
至于孩子。
蒋宝嫣几不可察嗤笑一声。
那自然也注定没有。
*
当夜,宸昭宫
好不容易从政务中逃出来的天子习惯性就去了宸昭宫,就连自己的大明宫都很少待着。
偏殿书房内,一女子坐在书桌前,提笔落字。
娟秀小字,工整秀丽,每一个笔画都恰到好处地舒展着,犹如潺潺流淌的小溪,轻柔而灵动。
尉迟璟站在陆妧夕身边,凝望着她一撇一捺在宣纸上落字。
“写给何人呢?”他好奇的问。
陆妧夕没看他,腕骨照旧动着,“写给四哥的。”
看到她这般认真仔细,尉迟璟也不好打扰她。
等到陆妧夕彻底收笔不动,他这才转身靠在墙边,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口,挑着眉似笑非笑。
“怎么就写给他了?”
闻言,陆妧夕蓦然回想到不久前自己与三姐她们再次见面闲聊起四哥,她问三姐,四哥为何不进宫见见她,好一会儿,三姐才委婉说着四哥心中藏着事,藏着今年二月的事。
只不过这件事是四哥亲笔给自己写邀请函一事,他一直在自责,始终没有脸面来见她。
白芷的死,其实与四哥没有任何关系。
害死白芷的人里没有四哥。
听着三姐说四哥内疚得消瘦了一大圈,陆妧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写点东西,希望四哥能振作起来,别再愧疚了。
要不然太大的愧疚会把人压弯了。
听着她三言两语说清缘由,尉迟璟这才把自己微微冒的醋意收了回来。
可别说,此时的天子站在雕花窗边,浓眉星眸,矜贵傲然。
他换上绣着仙鹤的绯红色华服,腰间系着玉带,身姿挺拔如松,仿若漫天星辰中那朗朗明月。
陆妧夕歪着头。
啧,花孔雀呐。
至于“花孔雀”自然也注意到陆妧夕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更甚,恨不得在原地给她转一圈,让她好好看她的夫君。
陆妧夕自然不清楚天子在想什么,但是伺候天子这么多年的孙永福怎么不知道?
他的唇角狠狠一抽。
犹记得两日前,陛下亦是如此打扮得俊秀异常,只不过那时候娘娘满心都在哄着公主殿下,根本没多看陛下,这让陛下很是伤心,耷拉下眉眼时他都隐隐不忍。
“陛下好生俊朗。”陆妧夕满心感慨。
天子根本压不住唇边的笑容,几下来到她身边,低头亲吻她的脸颊,羞得陆妧夕嗔怪着去推他。
无意间摩挲到天子的腕骨处,陆妧夕拧眉拉下他的手。
上边赫然是前几个月见到的佛珠,又是绕了三四圈,紧紧的栓在天子手腕处。
“陛下怎么又戴上了?”
尉迟璟似乎并不在乎:“还是戴上的好。”这样起码在压不住嗜血的欲望时可以让灼烧的疼痛叫自己清醒一瞬。
“这珠子叫什么呢?”
天子犹豫两息,还是乖乖回答:“禁念珠。”
陆妧夕若有所思,“好生怪异的珠子。那陛下摘得下来吗?”
“摘不下来。”
“那岂不是往后都不能摘下来了?”
“算是吧。”
陆妧夕心疼着摩挲着这串珠子,似是不信:“当真不会疼吗?”
天子好笑地搂紧她,低头亲着她的秀发,“当然不疼。”
失控时,我不希望我因为你而产生暴戾的想法,若是戴着这个玩意能让往后的我有那么一刻的清醒,我想我就不会做出什么错事来。
寿命吗?
十年吗?
他能活多久还不一定。
届时就看老天何时收走自己了。
不曾想,此时一个宫女着急忙慌跨进殿内,佝偻着身躯几下来到天子与陆妧夕面前。
“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陛下,慈宁宫那位……想见您。”
忽然想见他?
尉迟璟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大抵是看出天子的不虞,宫女又开口道:“太医们说是那位,怕是不好了。”
察觉到宫女对太后娘娘的称呼,陆妧夕的眼眸微闪。
良久,天子终于有了动静。
“你好生歇息,莫等我了,明儿我再来。”
陆妧夕站起身子摇头:“不,我要与你一起去。”
尉迟璟:“不可!”
两人双双对视着,谁也不肯退步,清晰见到陆妧夕眼中的坚定后,尉迟璟满心无奈。
“你去做什么?还污了你的眼。”
“我想陪在你身边。”
“……”完蛋了。
尉迟璟低头闷笑着,似是自嘲,似是释然。
“罢了。”
阿妧说错了,她总是笑话自己嘴皮子溜,尤其会说什么情话。
在他看来,最会说情话的难道不是她自己吗?
总是轻而易举就哄得自己点头答应任何事。
慈宁宫。
薛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