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生了,是一位公主。”
“好好,公主好啊,至于公主的封号,朕早就想好了,就叫怀阳,单名一个岚字。”
……
尉迟岚,十三公主,泠妃之女,亦是先帝兆成帝尉迟焱的女儿。
自记忆起,怀阳就能敏感察觉到周围的宫女们望向自己的目光是敬畏、是恐惧,甚至对自己比对那些兄长们更加尊敬,包括那些兄长们都是很疼爱自己,几乎都不曾忤逆过自己。
为何吗?
不是皇子比公主尊贵吗?
母妃时常说皇子皇子,说皇子才有继承皇位的权利,说皇子才能分封领地当个藩王,而公主就是联姻的命。
联姻,那是什么?
即便不知道什么是联姻,但怀阳从潜意识里就是厌恶这个词。
于是,某一日她被父皇抱在怀里的时候,她问父皇,何谓联姻?她亦是要联姻吗?
“不,朕的怀阳,无需联姻。你的婚事,朕会亲自安排好。”
是以,比较母妃,她更喜欢父皇。
再长大点,父皇似乎就不喜欢母妃了,他来到母妃宫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以至于母妃日日以泪洗脸,偶尔情绪失控会骂她为何是个公主,而不是皇子。
她的性别,似乎是个错误。
众星捧月的怀阳公主只有在自己母妃面前丢失一切尊严,感受不到任何尊重与尊敬,只有一味的指责与怪罪。
哼,她讨厌母妃。
父皇喜欢她,太子哥哥喜欢她,所有的兄长与皇弟也都喜欢她,只有母妃不喜欢她。
然而,在一日被泠妃哭声吵的怀阳心烦意乱时,她像无头苍蝇似到处乱逛,晃到冷宫附近她亲眼见到几个皇弟们都在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他们在笑什么?
怀阳偷偷走上前,发现最前面还有几个皇姐,他们拿着馒头在逗弄着蜷缩在地的人。
瞧了好几眼,怀阳也没认出这个人的身份。
直到有位皇兄嬉笑着说“薛昭仪之子”,怀阳才隐约认出这人的身份。
原来是那位彻底失宠了的薛昭仪的皇子,也就是宫中传闻可能是‘野种’的皇子。
他们忽然发现怀阳的身影,叫嚣着怀阳一起过来逗弄这人,随意在他身上发泄不满都可以,反正父皇也不会在意。
怀阳拒绝了。
直到最后所有人离开,怀阳也没动,她就这么看着地面上衣衫褴褛的孩子挣扎着爬起来,捡起沾染着臭污水的馒头,面不改色地咀嚼咽下去。
怀阳嫌恶地后退几步。
这样吃得下去?那个馒头可能都臭了。
突然,那人抬眸望过来,与怀阳双双对视着。
那究竟是何种眼神?直至数年后,怀阳回想起来后忍不住毛骨悚然。
十一皇子,尉迟殌。
母妃说,这个殌是死亡的意思,是薛昭仪亲自给这个皇子取的名,就连父皇都不愿意给这个孩子赐名,所有人都厌恶这个皇子。
一个野种而已。
怀阳并不在意,不过是偶尔时分念起便派人给他送些膳食。
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的兄长。
生活还在继续,只不过怀阳撒娇求着先帝,让她学骑射、学古文,学皇子们应当学的一切,而不是插花煮茶。
她想要某一日与母妃说,她怀阳不会比任何一个皇子差,就算她是公主又如何?
许是怀阳到底是尉迟焱疼爱多年的女儿,因此尉迟焱并没有拒绝怀阳的请求。
就算泠妃失宠又如何?怀阳受尉迟焱多年的疼爱,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怀阳曾经一直以为她会这么幸福下去。
直到给她幸福的人,亲手摧毁了这份幸福。
父皇望向自己的目光,究竟何时发生变化,怀阳始终没明白。
以父爱为名的疼爱止步于泠妃的彻底失宠,再次开始于十一二岁的某天,花骨儿似的美人逐渐长开来,引得无数人心思各异。
无他,怀阳太像才入宫的泠妃了。
太像了。
只不过眉眼处怀阳是张扬肆意的,而泠妃是恭顺柔和的。
青春不再的泠妃,尉迟焱当然不喜欢,那正值青春年华的怀阳呢?那比泠妃还要骄傲自信的怀阳呢?
赛马那日,马背上的怀阳明媚动人,宛若骄阳一般夺走所有人的眼目,硬生生压下所有皇子,成为第一,轰动一时。
当时的先帝眼睛都看直了。
以至于先帝尉迟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把手伸到自己的女儿裤裙之下。
天下的女人都是帝王的人,自然也包括女儿。
尉迟焱从起初的心虚,到后面越发明目张胆起来,面对女儿苍白的脸色,他也只会用“父皇疼你”“你不是想让父皇疼爱你吗?”这类的话语来安慰。
拒绝的代价是什么?
是不见天日的囚禁,是成为一个禁脔。
终于,怀阳再也没有拒绝过。
而父皇这个词在她心中也彻底成为恶心的名词,成为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接受着尉迟焱给予她一切的特权,包括‘打王鞭’与种种封赏,同时也恶心的忍受着一切屈辱。
人生屈辱乃淬砺,百炼正欲逢盘根。
是以,她明白,此时的自己太脆弱太弱小,根本撼动不了皇权。
她要等,她要忍。
她还要全身而退。
因此,她需要一个帮手。
试探过所有兄长与姐妹,怀阳发现无人可用,思来想去,她终于把目光到了一个她从未在意过的兄长身上。
从始至终,她尉迟岚与尉迟殌都不是什么血缘上的兄妹关系,只有明明确确的利益交换,对等的利益交换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她给尉迟殌提供机会,剩下的全部交给他。
怀阳倒是想看看这个尉迟殌能做什么,又能爬上什么位置。
利益当前无亲情,只有最要紧的权益算计完后,两人无利益对撞,那才是闲来谈论什么兄长什么皇妹亲情的时候。
于是,怀阳彻底把自己拽上了尉迟殌这艘破船上,生怕它塌了的那日她却不能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