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远比萧正度想象的严重。
第二日朝堂之上就开始了对楼筱的无数弹劾,说她嚣张跋扈,草菅人命,
单远罪还未定,就毙于她手,
就算赵极带人来劫,罪该万死,但单远以及家眷又何错之有?他们并没有要逃离的迹象,为何要赶尽杀绝?
无数当朝官员义愤填膺,此时已经不在乎什么派系利益争斗,
镇国公在吉元巷那样有无数官员居住的地方就敢杀人,谁能不怕她的刀落到自己的头上?
何况陛下对她恩宠太过,早有人看不惯了。
女皇坐在上首还未发话,就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跳出来,把楼筱说的十恶不赦,仿佛不立刻将她绳之以法,就是天道不公。
而萧正度一个个的反驳回去,冷笑不止,
“事情还没查个清楚明白,你们急什么,赵极是单远的手下,她做什么能不知道?若是单远有意抗旨,那么镇国公将她斩杀当场,也是她罪有应得。”
“酉山王自然是替镇国公说话,你可知那吉元巷住了多少人?便是单远有罪,也当是下了狱后再由陛下降罪。
当场斩杀,可知道吉元巷的人们有多恐慌?多少小儿啼哭,门都不敢踏出,京城难道没王法了,非要这般残酷?”
双方辩的有来有往,最终都只能求女皇来做主,到底镇国公该如何处置。
萧正度觉得楼筱是没有任何错处的,即便是她做的又如何,当街劫人本就该死,
单远不知情?他可不信。
可是他也知道事情走向对楼筱并没好处,只因为她也说不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正度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是否·····又失控了?
争了个热火朝天,最后还是女皇开了口,“等那幸存的醒了,细细审问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再做决定。”
而身在镇国公府的楼筱,并不如看起来那么镇定。
玉笙院内的她静坐了半日,谁也不肯见,
她很清楚,自己就是失控了。
她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杀人,或者杀了何人·······
至少赵极死于她手,那么单远呢?
单远的夫郎和孩子们·····是否是她做的?
为何事情变成了这样·····
可是莫惊春能因她而死,那么单远,会不会也是自己······
正是萧正泽死去的日子,她情绪不稳,赵极的刺激明显让她有了反应,
她现在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
她太危险了。
哪怕在玉笙院内不见人,万一她又一次失控,这小小的院落,能拦的下她么?
或者,京城,谁能拦得住她。
师姐,你知道我身上的蛊吗?它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的失控,与它有关吗?
也许她应该鼓起勇气与师姐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事情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了。
心中这般想,身体却没有动弹,
有的事一旦说开,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在云雾山的点点滴滴里,师父去了,萧正泽去了,而今就只剩下了师姐,
她总是不愿相信,师姐会对自己有隐瞒。
“大人,单家的那位幸存者,醒了。”
楼鸿身边的人低头来报,面色有些尴尬,
而楼筱一见就知道结果,“他说,都是我做的,是吗?”
侍人低头不敢言,
楼筱叹了一口气起身,“备马,我要入宫求见陛下。”
楼鸿自始自终没有出现在楼筱面前,直至她的马车又一次驶入宫廷,他站在镇国公府门内,眼神复杂。
“公子不去送一送么?小姐正是困难时候······”侍人在一旁不解问道。
“要我雪中送炭?我身无官职,又能帮她什么。”
楼鸿没有出口的是,他派人出去调查的人还没有结果,她到底是不是楼家的人,还两说呢。
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陛下是否还会偏心于她?
京城中已经传遍了她的残忍,当街杀了包括单家在内的近百人,甚至里面还有一些是无辜的士兵,
就算陛下再是偏袒,她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楼家到底还是会被拖累。
他如今最好便是什么也不做,就静看后续怎么发展,
若是陛下不追究便罢,若是追究起来,他还得担忧府中老小的安危。
真难。
楼筱的马车极为好认,到了宫门前她下马车时,路过的侍人们已经面上恭敬的过来搀扶了。
楼筱并不需要,摆手叫人离开,
侍人们小心翼翼的说道,
“大人可要奴去禀报零俞侍人?陛下如今正在上书房议事,大人您求见陛下,可得好等。”
楼筱皱眉,“酉山王殿下可在?”
侍人们低声回道,“殿下也在上书房呢。”
还在和几个大人一起在陛下面前辩论,到底要治您什么罪。
楼筱一路走的极快,侍人跟的艰难,细细喘着气,身上素的不行,显然是因着萧正泽的离世。
在经过萧正泽生前宫殿的时候,她突然停步,“里面在做法事?”
侍人终于可以趁机歇息,道,“回大人,陛下招了金门寺的大师来做法,要做满七七四十九天,好让殿下安心离去,来生也要和陛下做亲人。”
楼筱站了一会儿,抬脚就往里走,“既然上书房正忙,便不用急着去了。”
就算是,最后再看一眼萧正泽吧。
楼筱记忆里这里还是那日红遍布的样子,
她离开前,喜字还未撤下,灯笼还在艳红,
她和萧正泽这一场简单的、儿戏的婚事,如同昙花一现,在那一晚后彻底消失。
而今白布代替了红绸,一直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再也没有了那个喜气洋洋迎接自己的少年,
只有低声哭泣的侍人,还有出家人诵经的声音,满天飞舞的经幡。
灵位前燃烧着大片经书,灰烬随着风吹在她的面上,
楼筱慢慢走近熟悉又陌生的宫殿,这时,才有了他真的去了的真实感。
阿仓啊。
来生就不要再见到我了。
还未紧闭的棺木内,萧正泽平静的躺着,身上带着繁复华丽的陪葬,
也不知是否上了脂粉,真如还活着一般。
诵经的声音不绝于耳,楼筱坐在萧正泽的灵位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