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它能轻而易举地蒙蔽人的双眼,对所有包含美好的事物都视而不见。当仇恨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就会逐渐只剩下仇恨,良知被抛弃,道德被摒弃,理性被遗弃,人就彻底沦为了仇恨的奴隶。
董聆跃给关非递了一杯凉开水,他不希望他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如果一直这样意志消沉,是会渐渐失去生活的积极性的,这当然不利于他的安排,他需要给他指出一条明路,让他有事可做,得让关非忙起来。
“即使这样,我仍然不理解你来找我的理由,这是我和泽费罗斯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可却与你无关。”
关非的声音有些嘶哑,听他的口气倒显得非常冷静。可董聆跃早有准备,他继续不急不缓地指引他。
“先不着急把话说得那么绝。即使是看在以前和关铭共事的情面,你家的事情我也会留心,不然今天也不会专门来找你,更不会知道这么多你们的事情。我把事实告诉你,不只是想给你提个醒。泽费罗斯本来就是我的目标,现在,我可以帮你。”
“泽费罗斯没有那么好心,你就有那么好心吗?你也不过是想要利用我而已。”关非的眼泪还没擦干净,但他含着泪水的眼睛却一点也不显得懦弱,他盯着董聆跃的眼睛,像只受伤的狼。
董聆跃没想到关非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理智地看出他的真实意图,而且他说话可真是毫不留情。不过倒也爽快,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倒也真诚。
瞧瞧那眼神,真令人满意啊。
“你要是喜欢这样说,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联手是互相帮助,你既可以替你哥哥报仇,我又可以除掉泽费罗斯,这是双赢的事情,我很看中你。”
关非冷笑一声,他就知道是这种情况。
“你想要我怎么做?”
董聆跃微笑,这就是有戏了。
“很简单,你只需要把clair带给我就好。”
关非沉默了一会儿。
“她只是个小孩,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无辜?”董聆跃冷哼一声,“你和关铭就不无辜吗?哪个人是无辜的,哪个人又是罪有应得的?”
董聆跃转过身看了看他的表情又转了语气。
“我只要引出泽费罗斯,不会伤害小孩子的,我可以保证。”
关非还是没有说话,保持着这种暧昧模糊的态度。董聆跃也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他只把一个纸包扔到他面前。
“打开来看看。”
关非看了一眼董聆跃才又把注意力放到这个小纸包上面,他以前被一个狐朋狗友拉着在地下混过一段时间,当然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包装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里面是四个比绿豆还小的白色药片。
“我现在就可以报警。”
“嗯?”董聆跃被他这句话整的直接笑出了声,“想什么呢,这只是高纯度的安眠药而已,成年人一小片就够了,你自己估量着用。”
关非皱着眉,他当然很难信他。
“放心吧,绝对安全,我没有那个必要弄那么大的花费,我说了,你把clair完好无损地带给我就好。”
关非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犹豫,他以前从来没有干过这种龌龊的事情,比起这种下贱的手段,他更偏向直接打进去抢。
“你确定泽费罗斯一定会为了clair答应你的条件吗?”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即使是亲生女儿,泽费罗斯那种人会为了一个小孩儿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吗?虽然关非也知道泽费罗斯很疼爱这个女儿,但面对事关生命的抉择,他还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吗?如果泽费罗斯选择放弃clair,或者动用警察,那他们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当然,他一定会来。因为clair不是他的女儿。”董聆跃喝了口水,“如果是自己的孩子,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真可能见死不救,可是clair不一样,他拼死也会来找她的。”
关非不理解,这是什么说法。董聆跃把水喝完示意他不要着急,自己会慢慢给他解释。
“clair的大名叫周亦晴,是周存的女儿没错,但是她是周存和傅吟客的女儿。当年卡佩放出来的谣言骗骗外人还可以,但我可不一样。”
关非并不认识董聆跃提到的那两个人,但是光是听董聆跃说的这件事就已经让他倍感惊奇了。有些人真是可以为了追求利益不顾一切,他只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道德和法律对他们来说仿佛是一张厕纸。
他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让人难以想象,会是这样的。”
“呵呵,有什么不能的呢……”
董聆跃从感慨中回过神来,他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无论如何,泽费罗斯肯定会来见我的……我家的温先生。他是clair名义上的监护人,不会不管的。”
烟火表演结束后广场上的人就渐渐散去了,玩闹累了的人们在大街上游荡着寻找着自己回家的路。其实烟花这种东西对现代人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的事物了,人们更多享受的是烟花绽放的那个瞬间,那个和重要的人一起分享快乐的时刻,所谓,追求瞬间的永恒。
百里寅和宋光并排走在大街上,明明她只约他看烟花,可表演结束后谁都没有先提分手。两个人就这样跟随着人群乱逛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银海公园。
月光下的小银海水波粼粼,没有护栏的石板桥静静地挺立在水中,东侧荷塘香里的菡萏也只剩下了几株,前方只有几根橘黄色的节能路灯为游人引路,百里寅和宋光一同踏上这条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小桥。
“天黑,小心些。”
宋光小心留意着百里寅近在咫尺的身影,下意识出声提醒她,他以前从来没有在晚上来过小银海,现在他的视力也不太好了,难免有些担心。
“放心吧,学长。”百里寅回头看他,“你刚回家,现在我才是你的导游。”
宋光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他还是觉得两个人走得近些比较安全,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照应。
百里寅在桥中间停了下来,她看着水中倒影的圆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以前忙的时候也都是她们两个一起过节的,而现在对百里寅这么“不公平”的安排她居然什么也没说。那个人的脸颊也如这圆月一样皎洁无瑕,月有阴晴圆缺,她也有喜怒哀乐,她爱穿白色的衣服,总说白色像月亮一样神圣纯洁。
一阵轻风吹起水波,百里寅突然打了个寒颤。
“小心着凉。”宋光见百里寅缩起了肩膀,给她递过手帕纸后又把自己围着的围巾解下来递过去。
“我不冷。”
百里寅还在推托,宋光就只好再走近些亲自替她把围巾围上,等看见百里寅带着笑意的眼睛时,他连后悔也来不及了,这才想起自己的这个举动是多么的鲁莽失礼,这样做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轻薄吧。他急忙又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今天晚上的温度会这么低,感觉要比天气预报说的还要再低一些,要是因为今天晚上和我出来而把你冻坏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那要是因为我把我们的宋大教授冻感冒了,一上起课来连嗓子都是哑的,学生们抱怨起来,我可怎么办呀?”
百里寅背着手把上半身凑近宋光,宋光这种一本正经的模样总是让她忍不住会想去捉弄他一下,他越是想要拉开距离,那她就靠得越近,直把宋光逼到桥边再无退路。
“寅寅……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宋光略微偏着头,眼睛盯着百里寅的肩膀。
“为什么不可以呢?学长你老是学妹学妹的叫我,反而把我叫生分了呢。”宋光因为这句话才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百里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喜欢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
“那,以后见面,我就叫你寅寅了。”
“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可多着呢,学长你有空也可以来看看我呀,老是让我去,是不是也得礼尚往来一下?”百里寅抓住宋光的一条胳膊把他拉回桥中间来,她知道他近视度数很高,镜片难免会厚,看到的东西和实物的误差也就更大。她可不想这大过节的还叫119来捞他,那可太麻烦人家了。
“百里小姐这是在邀请我吗?”宋光反问她,百里寅笑而不答。
宋光看了看百里寅握着他的手由她拉着,反正他刚刚镜片上起了雾有些看不清路,现在正好有个可靠的人会带着他走,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想起来真感觉不可思议,我们居然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一起看烟火、逛公园,上次这样子在一起还是在大学时候吧。”不经意地瞥见水面上倒影的两人的身影,宋光不由地感叹起来。
“学长很怀念以前吗?”
“只是偶尔会想起之前遇到的人和事而已。我虽然讲求科学,可对于缘分这种难以捉摸的东西真的毫无办法,明明这么多年你就在西班牙,可我居然一次也没有遇到过你,我以为我们有缘无分,哪里会想到有一天在公园里你会这样拉着我的手。”
月光穿过云层勾勒出百里寅挺拔的身姿,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流水声,她额前柔软的头发在空中轻舞飞扬,月色和水光都荡漾在她的双眼中。
宋光想,如果再也不放手……
他说:“能再次遇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这话说的真是直白又含蓄。百里寅张开嘴似乎也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刚一出声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立刻放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种时间点能通知她什么好消息?
宋光无奈地自动向后退开几步,却看见百里寅已经走远了。
“你说清楚,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