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美姿伺机而动，站起身子瞥了一眼已然是抽泣着的三十，小孩子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分外漆黑明亮，那一瞬间甚至靳美姿的心也动了一下。
    因为她的肚子里同样也有一个孩子，即为人母的她见到孩童纯真的眼神心也稍稍软了一下，正正常不过。只不过这种心软也只是一瞬，在人性与利益面前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靳美姿冷冷笑了一声，眉眼间皆是不屑：“柳红，本来我是应该感谢你的，至少为我们靳家留了一条根。孩子越长越开，现在这眉眼就已经像极了他，可你若真心不喜二公子，你看见这孩子难道就不膈应？”
    “那是我的孩子，和那个畜生没有一点关系！”柳红强忍着让自己的心绪保持平和。
    “那我再和你说，二公子可是靳家嫡出的公子，有宫中的贵妃娘娘在，早晚要给一个封号的，你一直在伯府里做事，我们大魏爵位传嫡不传庶的规矩你想不知道都难。若是做为靳家嫡长孙，就凭你，能想到这孩子日后的前程有多辉煌吗？”
    靳美姿可是耐着性子说了这么多，若不是秦佐想把她争取为他们的一枚棋子，她想都不用想，直接把孩子夺走就了事，费这么多唾沫有啥用？
    的确是因在伯府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柳红很清楚各家在子嗣上的纷争，继承家业，继承爵位，包括娶妻都要以嫡子为主，除非庶子成就非凡才有可能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自从生下三十那天，她就没有再想过会与靳家再有一星半点的牵连，所以靳美姿的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
    春杏却是深知靳美姿的用意，只要柳红点点头，她的老子娘就可能被全须全尾地从衙门口放出来，那里的牢饭不好吃，况且两人都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如果再拖延几日，估计随时衙门都有可能传她去收尸。
    不容多想，她跪爬了几步到柳红腿前，抚住柳红的膝盖，仰起头，泪如雨下：“柳红，虽说我是为了救爹娘心切出此下策，可少夫人所言却字字在理，三十若不能认祖归宗，依着你的身份，他必将也永远是乔家的奴才。”
    柳红目光有些呆滞，她看见腿边这个曾真心救她于苦海的少女眼里闪着光，那是期待的光，让她不忍拒绝的光。
    “我和三十的命是是大小姐捡回来的，乔家待我们母子恩重如山，林夫人不嫌我们母子是累赘，让我们住在她的院子里。三十也深得夫人喜爱，要培养他读书，靠着自己本事考取功名……”
    “呵——”，靳美姿嗤笑看天，一语打断柳红的话，
    “我说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功名是那么好考的？寒窗苦读十几年有多少学子空手而归，最后亦是一事无成，而这孩子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却硬生生地想挡开，呵，你也配当一个母亲？”
    柳红还仅是个不足十五岁的少女，被靳英博糟蹋了身子未婚生下三十以后，本就觉得低人一头，而靳美姿却还拿刀子戳她的心，她几欲崩溃了。
    她硬挺着让眼泪不流下来，在乔家被保护得太好了，只要出了乔府的门，她知道被人指指点点是势必会有的。
    她已然这样已无所谓，而三十的路才刚刚开始，虽然他有一个不堪的爹，但那不是他的错，他不应该遭受那些非议。
    “柳红你想想，让三十认祖归宗他就算上学也不会被人所诟病，归了靳家养在主母膝下就是正八经儿的嫡子，这难道不好么？”
    春杏眼巴巴地期待着柳红有所松动，尽管她知道这对柳红来说迈出这一步太艰难了。
    靳美姿身边的嬷嬷善于察言观色，从一开始的坚决到现在的犹豫都写在那张有些稚嫩的脸上便知道可以提正事了，于是就给了靳美姿一个眼神。
    靳美姿接收到信号会意，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对春杏说：“春杏你扶我去一趟净房吧。”
    春杏抹了抹泪急急起身，扶着靳美姿的一只胳膊缓缓向后走去，她知道嬷嬷这是想支开她，经过柳红身边时低声说：“我爹娘的死活，就拜托你了，柳红。”
    柳红不知道什么叫道德绑架，她只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春杏是，对乔家亦是如此。
    嬷嬷笑得十八个褶儿都出来了：“柳红姑娘，可想通了？”
    又是一阵沉思，她抬眼看嬷嬷：“我是不会做对不起乔家任何一个人的事的！如果想利用我做什么对乔家不利的事，就请嬷嬷免开尊口吧。”
    “哎哟，看你这小小年纪怎么想问题就这么复杂呢？人家靳家就想要回流着靳家血脉的子孙而已！你呢，是想跟着回靳家也行，不想跟着也不会有人逼你。毕竟你还小，将来还要再嫁人，没这个拖油瓶你还能嫁得好一点，是吧。”
    嬷嬷双手扣在一处，苦口婆心地劝着生性倔强的柳红。
    “孩子我先抱回去，此事我还想和老爷夫人商量商量……”
    “哎哟姑奶奶，你是真不嫌事儿大啊。乔家打遍天下都没朋友了，和秦家，和靳家，已然是仇敌了，你若去问，那乔梁和林氏不得给你使个绊子，让三十归不了宗呀？”
    嬷嬷粗暴地打断柳红未说完的话，脸色阴沉得如一汪潭水，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柳红虽分得清好赖，但细一琢磨嬷嬷的话倒有些认同，若是和林氏说起此事，她第一个就不能答应，甚至还会因此找靳家去理论一二。
    那样就太不划算了，没必要因为她和三十再让乔家为难。也罢！她垂下眼睑不再说话，也算是默认了嬷嬷的话了。
    事就算成了一半，嬷嬷满意于眼前这个漂亮小美妮子年岁小，三言两语连敲带击地就将她说得活了心。
    当然了，如意打听到的只是一知半解。
    她知道的只是梗概，乔挽与秦鹤鸣大婚当日柳红被一辆马车带走，且知道她去见了忠勤伯府世子夫人靳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