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哥哥的死,素练姑姑也脱不了干系?”璟瑟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公主,您怎么来了?这哪是您来的地方!”素练看向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公主,抹了抹脸,只怕这是见她的最后一面,忍着心痛嘱咐她:“奴婢没看好二阿哥,叫莲心钻了空子,也没护好主儿,叫外人这般往她身上泼脏水。以后只怕不能侍奉在主儿和您左右了,您务必要再懂事些,别叫主儿担心。”
“谁又往皇额娘身上泼脏水?……如懿!是不是又是她!”璟瑟说着就要往这边冲!
进忠却瞧见了她身后赶来的音济图带着众多侍卫,不能再耽搁了,他赶紧箍住璟瑟往外走,她发脾气打伤莲心是一回事,若真与这些家里都是上三旗、有头有脸的侍卫们打起来,闹大了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音济图大人,三公主悲伤过度,无知闯了进来。奴婢这就拦着她回去!还求您行个方便。”
音济图点点头,示意身后下属让路,“护好三公主。”
进忠见他确实亲近富察家,擦身而过时也投桃报李:“棋局已定,谢大人。”
音济图也算松了一口气,他拷问那玉氏商人,牵连出他给富察皇后贴身陪嫁素练送银子时,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现下可算能往回咽一咽了。
从慎刑司一出来,还没走出一百步,三公主璟瑟便挣开了“卫嬿婉”,委屈大叫:“你放开我!你们一个个都在打什么哑谜!素练姑姑到底怎么了!”
“公主,您就听皇上的话,今日先别回长春宫了,事情乱,等——”
“等什么?等皇额娘孤立无援时,我再回去帮她吗?莲心背主不算,你们为什么都要离开她?”日后总是端庄昂着头的璟瑟,此时也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她沮丧地靠墙蹲在地上:“我额娘最是温柔,你们干嘛都不帮她?她骂你们了吗?她也骂我的,你们别记恨她,她不过刀子嘴豆腐心……”
进忠哪见过这位嫡公主这副模样,终究是心软,也蹲了下来,安慰她:“奴婢知道,主儿是心疼我们的。素练姑姑也不是要离开,她是……她是没有办法了。您也瞧见二阿哥的事,宫里的‘意外’防不胜防,素练姑姑为护着主儿,做了错事,如今皇上要查,她……”
璟瑟今年已十四岁了,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玩乐的傻丫头。听“卫嬿婉”说到这个份上,她也隐约明白……素练姑姑……保不住了……
宫里总是有死人的。
她第一次见到人没了,就是她的亲哥哥永琏,那种错愕无力,深深烙印在了当时还是个孩子的璟瑟心中。
如今,又要再来一次吗?
她无措地抓住“卫嬿婉”的手,哑着嗓子,“救不了姑姑吗?”
进忠摇摇头,丢卒保车,不丢这卒,那车也难保住。而狠心丢下这卒,不但能保住富察皇后,甚至还能在皇上心中,洗清慧贵妃死前泼给富察皇后的脏水,不可谓不是一桩上算的买卖。
璟瑟瘫倒在“卫嬿婉”怀中,这个被教养嬷嬷与皇家规矩桎梏长大的公主,哭都哭不大声,只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
进忠等她稍稍平静些了,帮她抹干净脸,扶着她一点一点往回走。
行至岔口,进忠得回长春宫,而璟瑟也得赶回上书房,璟瑟带着依赖看向“卫嬿婉”,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离开?不走不行吗?”
进忠轻声说:“主儿应允了奴婢出宫。”
“宫里不好吗?你若嫌额娘给的赏银少,往后我的私库你看着拿就是。”
“皇上有意奴婢,可奴婢……”进忠想说心有所属,可又觉得在卫嬿婉的身子里说出来不合适,总要她哪日真的亲口说出来,“奴婢便是不出宫,在长春宫也呆不长久。”
“你不想做皇阿玛的妃子吗?”璟瑟不解,她冷哼一声:“她们这些人,阴招出尽,为的不就是在后宫谋得一席之地,生下自己的儿子,杀了别人的儿子吗?”
进忠无奈一笑:“您也说了,后宫乌烟瘴气。”
“你倒是看得通透。”璟瑟一吸鼻子,忍住哭腔:“没事,额娘答应了你,你便走吧。你们不在没事,我可以保护额娘!我可是本朝最金贵的嫡公主!”
“是,您最尊贵。”进忠上辈子拿这句话,不知糊弄奉承璟瑟高兴多少次。这次说出来倒是有些心酸。
上辈子她没了亲生兄弟,没了额娘后,一遍又一遍强调她是嫡公主,为的怕不只是她自己的风光,而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记得,她是孝贤纯皇后所出!你们每个人,都要记得孝贤纯皇后!
进忠回到长春宫的路上,倒是有几分庆幸,今日听素练哭求留在宫中的人是他,而不是卫嬿婉。
纵使卫嬿婉说出了若事情不好,便从长春宫跳船,大不了重走一次皇贵妃之路的话,可他心里清楚,卫嬿婉是不擅长这般面对生离死别的。
当时田姥姥露了馅,他不得不教她舍出卫夫人,保下她自己。
“那可是本宫的额娘啊!”她泫然欲泣看向他。
纵使她终究是按他教的,舍出了那个并不疼爱她的母亲,可也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大窟窿。她极力向上爬,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回头看,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他回到了长春宫,什么都没同富察皇后讲,只请她安心养病。
她越是一无所知,等皇上查清了,来与她对峙素练所作所为时,才能越发自然地表现出错愕。
那时,皇上才会彻底信了她,也会对二阿哥的死更上心。
而此时,宫外,卫嬿婉其实知道进忠今日只怕难以出宫了,他不过是拿了那个“师父”的幌子哄她乖乖置身事外。但她怎么可能看他孤身奋战。她便拿了银子去钦天监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