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聊完了天,凌久时和阮澜烛都上去睡觉了。
因为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凌久时原本不想睡,但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也没睡,他的头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飘飘荡荡,他又梦见了第十二扇门里的情景。
但是在梦里,他没有和阮澜烛一起跳进净化入口,而是静静的等着游戏结束,之后他回到了彻底的现实。
那真是很可怕的世界,千里,一榭,陈非和卢艳雪,还有枣枣,熊漆,小柯,黎东源,这些和他曾经生死相交的同伴复活在现实里,可他们全都不认识他了。
他打车去了黑曜石,开门的是曾经出现在第十一扇门黑曜石里面的陌生人,他问这里有没有一个人叫阮澜烛。
那人说,没听说过这个人。
灵境消失了,阮澜烛消失了,像是从没有在世界上出现过,这一切都成了凌久时的独家记忆。
这种可怕,深入骨髓,瞬间令他清醒过来,随后听见了王潇依冲破屋顶的惨叫。
“救救我救救我快开门啊!求求你们救救我程文要杀我!!!”
这声音伴随着越来越近的拍门声,凌久时立即翻身而起,一把将门打开,王潇依右胳膊上满是血,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挤了进来。
“拜托救救我,程文要杀我!”
她颤抖着一把关上门,然后瑟缩在凌久时身后,怎么也不肯出来了。
与此同时门上的小窗户被程文一把拉开,他带着一脸的殷红血迹疯狂的喊“余凌凌!她不是人别被她骗了!开门!!!”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阮澜烛忍无可忍,掀开被子爬起来,一把拉开了门对着程文阴森暴怒的骂道“滚!别打扰我睡觉!”
被他身上的气势镇住,程文满怀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躲在凌久时背后的王潇依。
凌久时看见了,往中间一站,将王潇依挡的严严实实,不悦的盯着程文道“再不滚,小心我们现在就把你丢进井里喂怪物。”
“你……”被两个男人挡住,程文原本凶狠的样子萎靡了一会,然后强自镇定的放了句狠话
“她根本就不是人,你们两个帮她,早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撂下这句话之后,他一转身跑的比兔子还快,像是生怕被寻仇一样没影子了。
“哼”
凌久时冷哼一声“看起来像是疯了,却还知道审时度势的跑路,真有意思”
“大半夜被吵醒,困意都没了”
阮澜烛关上门嘟囔了两句,然后不冷不热的扫了一眼王潇依,紧接着就对凌久时阴阳怪气起来
“你倒是挺乐于助人,怜香惜玉啊”
“啊?”凌久时愣住。
王潇依听见这话头,害怕他们把自己再推出去,只好拽着凌久时的衣服不放哭求“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凌久时不着痕迹的把自己衣服扯出来,安抚她“放心,你今晚就在这里睡,程文不敢再来”
“谢……谢谢”
阮澜烛懒得说话,现在已经没困意了,自然也不会回去睡觉,于是他在屋子里看了一圈,然后盯住了左上角的窗户。
王潇依的胳膊被程文砍伤了,鲜血直流。
再次救下这个女孩,凌久时送佛送到西,替她包扎好了伤口后一抬头,房间里已经没了阮澜烛的身影。
他心里了然,从窗户里往下看,果然看见阮澜烛站在旅店门外的井口旁一动不动。
看来是被小九的头发缠住脚了。
凌久时放下手里的药,告诫了王潇依除了他们不要随便开门,也离开了房间。
现在是凌晨,门外风雪已经变小了,凌久时出了门,慢悠悠往阮澜烛身边走“大半夜的在这里干嘛?赏雪呢?”
阮澜烛头也没回,沉声告诫他“离我远点”
“干嘛呀……”
“离我远点!”阮澜烛回头暴喝了一句,看着凌久时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
凌久时不说话了,因为这会儿他已经能看见抓住阮澜烛脚踝的东西了。
那是一只手,干瘦的苍白的没有任何人色的手。
凌久时真慌了,他没想到头发变成了手,虽然不一定会立即将阮澜烛拖下去,但足够吓人。
他慌的不知道说什么,转身就跑回屋子里,取了一个火把以外还取了一把斧头,举着这两个东西就冲了回去。
再次看见他回来,阮澜烛有些怔愣,似乎是没想到,在凌久时快要靠近了才反应过来大喊“别过来!二人不观井!”
凌久时当然不会到他身边,他将那个火把直接远距离丢进了井口里,低头一看,那只手抖了抖却没有松开!
“大爷的!”
凌久时骂了一句,心里说了句小九对不起然后闭着眼睛举起斧头,朝着那只手就砍过去!
斧头劈开空气,冷风朝着那只手落了下来,对方终于察觉到了迅速在斧头落地前缩了回去。
阮澜烛脱了困,反手拽住闭着眼睛但因为惯性差点栽进井里的凌久时,拖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起倒在了雪地上。
斧头咣当落在旁边的地上,凌久时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见天上到处飘飞的雪,有一片即将落在他眼帘上的时候被另一只手接住。
阮澜烛“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凌久时“知道,但我必须救你”
四周顿时安静,阮澜烛摩挲了一下手指,那片从凌久时脸孔上方接住的雪花化为冰水,稍微揉搓便会因为热度而消失无踪,唯有触感还十分真实。
他躺在雪地里深深的呼吸,翻身而起,一手伸向凌久时“起来吧,地上凉”
凌久时咧嘴一笑,握住他的手一用力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还裹着衣襟缩了缩脖子“别的地方倒是不冷,就是脖子凉的慌”
说完这话,他直勾勾看着阮澜烛,似乎在等着什么。
然而对方笑了笑,说“既然脖子冷,还不快进屋里?等什么呢傻傻的”
说完这话,阮澜烛就往屋子里走去。
“哎?”
凌久时愣了几秒后追上去,瞪圆了眼问“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哦?”阮澜烛好像心情很好,眉眼弯弯扭头问他“你想听什么?谢谢你救了我?”
凌久时“……”
不对啊,上次他救了阮澜烛之后,两个人坐在门口,阮澜烛送给了他一枚戒指。
但是现在,戒指呢,那么大一个戒指呢?不应该给他吗?虽然很大很硌脖子,但是他又不嫌弃。
怎么就不给了?哪里出问题了?
凌久时满脑袋官司想不明白,进去的时候都差点撞到柱子,还好被阮澜烛眼疾手快的扯住了。
但救了人的阮澜烛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对方瞪了他一眼,然后快步离开坐在了火堆旁的椅子上。
房间让给了王潇依,他们两干脆就坐在下面,等着天亮。
时间慢慢过去,天还没亮,可凌久时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干脆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火快要小了,阮澜烛拿了两根木柴塞进火堆,用棍子在中心拨了拨,火便又明亮了点。
做完这些,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发现凌久时揣着双手缩在长凳上,清秀的眉聚拢起来,好像梦中也在烦着什么。
“凌凌……”
阮澜烛低低喊了一声,眼帘微垂,眸中有什么正在挣扎要逃。
下一秒尖锐的疼痛从脑髓深处钻了上来,阻止着他想起更多现在还不该知道的。
火焰噼啪,烛风摇曳,凌久时静静的沉睡在长椅上。
在他的椅子下面,阮澜烛趴在那里,十指插进头发中间,剧烈的疼痛让他耳膜嗡鸣,喉咙深处发出隐忍而痛苦的闷哼。
明亮的火堆照耀下,那颗头颅所生长的潋滟眸一会清明,一会涣散。
谁也听不见的警报在他的脑海中巡回播放
【警告,警告,检测到被封锁文件有泄露风险!警告,警告,检测到被封锁文件有泄露风险!请npc立即中止!请npc立即中止!】
“额……”
用力到青筋爆裂的手掌搭在凌久时的脑袋边,阮澜烛艰难的撑起身体,牢牢盯着近在咫尺的凌久时沉睡的脸。
在昂长的警报告诫下,他想起了越来越多的画面,也听见了越来越多的关于凌久时的声音。
他的脸部皮肤全部发红,记忆如同破碎的玻璃,每一块的释放都带着鲜血淋漓的划伤。
生来不懂得何为爱,何为恨,何为悲,何为喜的npc,在类似凌迟的记忆回归中重新迎来情绪血肉的生长。
这本该是他的记忆,谁也无法阻止他要拿回来。
这本该是他的爱人,谁也无法阻止他们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