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可怕的直觉,绝无游移的直觉!
凌久时离开身边的npc,立刻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快步走过去。
走着走着还是不够,他直接开始狂奔起来,朝着那片嘈杂的古怪的乐声奔跑过去。
祂在后面看见了,顿时笑起来。
“凌久时,好好享受这个为你所打造的世界,你会舍不得离开的”
祂说着,抬起手,那只原本应该待在凌久时口袋里的盒子就到了祂手里。
“这枚戒指太祸害了,你不该拿着,所以我拿走了”
祂冷笑着,拿着盒子转身就消失在了草原上。
乐声越奏越大,凌久时越跑越近,很快,他就看见了那棵苍天大树。
树下果然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奏着古怪的乐章,而他们的中间,就站着个死死捂住耳朵的女孩。
有人站起来,拿着一根布条,在女孩身后用布条蒙住她的眼睛,她便发抖的更加厉害了。
乐声陡然尖锐起来,整个场面像个古怪血腥的祭祀典礼。
女孩捂着耳朵蹲下,张嘴开始尖叫。
凌久时原本是要跑过去的,因为他的直觉里,再往前就能见到阮澜烛。
但是他听见了女孩的惨叫,脚步便一转,往人群这边过来。
越近越能看见,这群人手里拿的果然和最初人皮鼓展馆壁画上一样,全是人骨头做成的乐器。
凌久时看的皱眉,跑过去一脚就踹翻了其中一个人手里的乐器。
乐声戛然而止,女孩剧烈呼吸着蹲在地上,像是终于酷刑终于结束了般松散下来。
那群奏乐的人被打扰,顿时暴怒站起来,叽里咕噜对着凌久时骂一些听不懂的话。
其中还有一个一直指着他指着天又指着地,像是在诅咒凌久时一样。
凌久时懒得理会,拨开人群把蹲在他们中间的女孩拉起来就走。
他要带走人,这群人当然不同意了,偏偏他们之间又语言不通,于是冲突更加猛烈。
就在其中一个人拿起乐器,要朝着凌久时砸过来的时候,他们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那只手有力的攥住了即将砸到凌久时脸上的乐器,从侧面挤到他们中间调停。
女孩趁机跑到凌久时身后躲起来。
但她面前的凌久时却傻了,只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挡在他面前的男人。
阻止了奏乐的打人,男人转过脸来,左眼下的双泪痣放肆生辉,分明就是阮澜烛本人。
凌久时盯着他,傻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阮澜烛只是瞄了他一眼,然后就把他身后的女孩拽出来,把她眼睛上的布条也扯下来。
女孩眼前没了布条,有些发红流血的眼睛就抬了起来,面对着眼前的两个人。
阮澜烛说:“送你回去”
女孩怯生生看了眼那边那群拿人骨奏乐的家伙,发现他们没有阻挡,于是说
“谢……谢谢”
阮澜烛微微点头,转身就走,女孩连忙跟上。
但是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眼神里有点疑惑的看着后面的凌久时。
他只是看着,没有说话,凌久时本来激动到无法抑制的心情就冷下来了。
阮澜烛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的脸还是那张脸,外形没有丝毫改变,但唯独看凌久时的眼神,十分冷漠。
就好像凌久时在他眼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串数据。
一串数据?
凌久时陡然回过神,突然想起在旅行的那段时间,阮澜烛曾经告诉过他一件事。
在凌久时还没有进入门世界的时候,阮澜烛是和一串数据组成的凌久时搭档过门的。
直到凌久时进门,那串数据就融合在了凌久时身上。
所以在阮澜烛眼里,凌久时一直在发光,真发光。
阮澜烛当时还说,数据凌久时就和不会说话的npc一样,只能跟着他。
该不会……
凌久时心里突突的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往前走了两步,装作眼神无光,按部就班的npc。
果然,阮澜烛立刻皱眉,然后微微摇头,什么也没说的继续往前走。
凌久时的心扑通沉入了谷底,晃晃悠悠的跟着阮澜烛走。
这就是庄周梦蝶。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也,蝴蝶之梦为周与。
不知他来到了从前阮澜烛的门,还是从前的阮澜烛来到了他的门。
第十二扇门,命题依然紧紧扣着真实与虚幻的边界不放。
凌久时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手往口袋里一伸进去摸了个空。
盒子果然不见了。
凌久时回头看,身后草原根本没有梁永胜的影子。
他没猜错,这个梁永胜是假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上了梁永胜的身体,应该也是游戏里那个祂干的。
毕竟目前为止,屡次对他们动手的,找严巴郎合谋的,硬生生拆散他和阮澜烛的。
都是这个祂。
还偷走了戒指盒,凌久时想着,手指摸了摸左边胸口的内衬,里面还是那个装戒指的木头盒子。
他从第一天拿到这个盒子,就没有让它离过身。
故意弄了个假的放在房间借故说出戒指,就是为了测试梁永胜。
现在果不其然,被梁永胜偷走了。
不过没关系。
凌久时冷笑,他刚刚进门前,可给这位假梁永胜喝了点好东西。
妙手回春,去伪存真。
凌久时看前面哆哆嗦嗦跟着阮澜烛走的少女,心想真是太巧了。
他用了人皮鼓的骨粉道具对付假梁永胜,进门却遇到了人皮鼓壁画的场景。
这里,应该是没遇见他的阮澜烛过的一扇门,只是不知道和人皮鼓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凌久时抬眸,从前的阮澜烛就走在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阮澜烛,还是那个茫然,冷漠的阮澜烛。
如果他知道现在跟在他身后的数据,已经被真正的凌久时所替代,会不会很惊讶。
凌久时想象了一下阮澜烛惊讶的样子,原本被酸涩包裹的心都软了点。
这是第十二扇门,那么他的门神大人,现在应该在哪里呢?
砰——!
街头小巷,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阮澜烛靠在墙边,脚边蹲了个小孩。
他们俩现在都看着前方拐角。
有个炸爆米花的小贩正打开香喷喷的炉子,把爆米花弄出来装进袋子里售卖。
周围已经站了一群大人带着小孩。
阮澜烛低头,看见脚边的小孩眼巴巴盯着,于是问
“凌凌,你想吃是不是?”
“咕咚”
小凌久时咽了口水,违心道:“我不想”
阮澜烛笑了,大步走过去也买了一袋,回来递到小孩面前说
“我想吃,你陪我?”
小孩抬头看他,眨了眨眼,鼻息里满是爆米花的香气
“你真的……”
“哎”
阮澜烛听到前面三个字就有点忍不住了,微微弯腰无奈说
“凌凌,你还要我说几遍,我真的不是人贩子”
就算是,他拐的也是十几年后的凌久时,而不是现在才十岁的凌久时。
“那好吧”
小孩站起身,接过那个袋子说
“我暂且相信你,那么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告诉我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就不能随便走掉了
小凌久时如是想着。
阮澜烛站直了身体,微笑道:“那你可要记住了,凌凌”
“我的名字,叫阮澜烛。”
“阮,澜,烛”
小孩念了念,然后伸出小手
“你好阮澜烛,我叫凌久时,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阮澜烛微微凝住,他想起了很久前,自己曾经对凌久时说,欢迎他来到门的世界。
门的世界,其实就是阮澜烛的世界,时刻危险恐怖。
而凌久时的世界,却在此时此地,目之所及,全是琐碎的平淡。
这些曾经是阮澜烛无法理解也无法融入的。
可凌久时伸手,就和现在的小凌久时一样,把他拉入了充满阳光烟火的人间。
在第七扇门分开后,阮澜烛就来到了这里。
他原本以为自己成为门神,面对的应该是冷漠的,恐怖的门世界。
可他进入的,却是小时候的凌久时的世界。
如果这就是第十二扇门,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他在这里等着凌凌进门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
街角的炉子砰一声,打开来第二轮的爆米花,依然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