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身份的叠加,难免让她有些割裂。
说到这一点,她就很羡慕公仪准,在记忆一直存在的前提下,还能将公仪二家主的身份扮演的十分完美。
合欢宗宗主听了她的话,“哦”了一声:“难为商宗主了。”
接着,视线落在沈枕栖身上,盈盈一笑,语气熟稔道:“沈姑娘从小便是个美人胚子,如今长大了,气质容貌竟越发出尘了,现在又夺了天骄大比的魁首,想与你结缘的人只怕能从落凡城排到我合欢宗了。”
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去捉沈枕栖的手,大有一副长辈爱护小辈的模样。
沈枕栖侧身避开她的手,双眸弹射出如剑刃般的森森寒光。
合欢宗宗主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愣。
姬玥忙出来打圆场:“宗主,现在天色已晚,商师妹和沈姑娘又远道而来,哪有刚见面就拉着人一直叙话不休息的?”
合欢宗宗主点了点头,仍是温和道:“是我的疏忽。玥儿,你先带两位姑娘下去休息,晚点来我内室一趟。”
姬玥点头应允,领着商刻羽和沈枕栖前往住处。
从会客室到弟子居要经过一条僻静小路,商刻羽按耐不住心头疑惑,又见四下无人,于是问道:“姬师姐,宗主的温婉是表象吗?”
“你猜?”
“嗯……”商刻羽想了想,道,“她只是在面对我们的时候很温柔。”
“一个以吸取修士精元为立派之本的宗门宗主,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
姬玥轻而易举的戳破了合欢宗宗主的假面。
“师姐也看不起合欢宗吗?”
“狗还不嫌家贫呢,我如果看不起自己的宗门,那岂不是连狗都不如了?”
商刻羽“哧”的一声轻笑,旁边的沈枕栖听到姬玥的比喻,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翘。
姬玥身姿曼妙,静静走在前方,点点流萤如星光般在她身边环绕,青丝与红衣交织,宛若暗夜盛开的彼岸花。
“在这个修仙界,要想踏上修炼之路,要么拥有世家血脉,比如玄州慕家,云中公仪,落凡城沈家。要么拥有天赋灵根,比如白阳谷,天衍宗,因缘际会拜入门下。”
“若是二者皆无,尘世中也没有容身之地,男子尚且能剃度出家,青灯古佛了却余生。可女子呢?”
姬玥转过身,那双饱含水光的桃花眸,此刻正闪烁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光芒。
“相夫教子可以是一种选择,但不能是唯一的选择。不管是怎样的女子,只要无处可去,皆可入合欢宗,习功法,与天夺命。这便是第一代宗主建宗的初衷。”
商刻羽默默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对于合欢宗,世人大多谈之色变,总认为那是个充满情色肉欲的糜烂之地,却忘了“合欢”本是一种鲜艳明快的花卉,承载着人们对生活的美好祝愿。
恩爱不离,合家欢乐。
姬玥叹了口气,继续讲。
“只可惜,合欢宗的心法有违人伦。若是天资不够,或者非完璧之身,且执着于提高修为,那么就只能去找修士双修,夺其精元,壮大己身。”
“又因为心法过于特殊,那些与合欢宗弟子双修过的修士,也会或多或少得到些助益,一来二去,双方有心之人都沉迷于捷径无法自拔,到最后反而失了方向,自取灭亡。”
“长此以往,合欢宗的名声一跌再跌,成了正道中最像邪宗的仙门。”
“合欢宗是最受正道唾弃的,也是最惹正道觊觎的。”
商刻羽发现姬玥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凝望着她,目光很是复杂,沉淀着几分悲悯。
“可以将合欢宗的心法,加以改良吗?”
姬玥摇摇头:“心法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导致这一切的是环境,是人心。”
“不管是环境还是人心,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商刻羽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我只争朝夕!”
姬玥扬起莹白的下巴,点点萤火将那张妖娆妩媚的脸映衬得愈发美丽。
商刻羽很少见到她如此坚定的一面。
在神阁的时候,姬玥的座右铭一直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即便是在微尘镜历练,也只将其当成了一场游戏。
如果微尘镜历练是一场考试,其他人是填错了答案,姬玥是答都懒得答,直接交白卷。
可现在,因为合欢宗一事,她突然发自内心的想要去改变这种困境,为困境中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成长?
商刻羽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神阁同门来囚之界不仅仅是为了救她,更是为了寻找自己的道。
微尘镜中的上古大战只是开胃菜,而真正的历练是在囚之界,是不久后的那场劫难。
姬玥将她们二人领到住处后,并没有立即回去找合欢宗宗主,而是约了沈枕栖出去叙话。
见沈枕栖没有反对,商刻羽也只好任由她们去了。
如此,卧房内便只留她一人。
商刻羽将白天在桐丘城买的符纸一沓沓摆好,又从隔壁的合欢宗弟子那里借了朱笔砚台,手法娴熟的描画起符篆。
想她堂堂神阁门徒,天衍宗隐藏种子选手,天骄大比魁首之一,竟然会沦落至此!用最原始的办法画符!
要是被之前那些败于符篆之术的仇家看到,岂不笑掉大牙?
但愿,修为只是暂时没有。
就这样持续画了有半个时辰,她才搁下朱笔,一边揉着酸涩的手腕,一边下意识地看向窗边。
幽谷之中,常年瘴气弥漫,尤其是在夜间,天边仅能看到一抹淡淡月华,昏暗朦胧。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可怜家烛火,夜夜待归人。”
这时,一双温热柔软的手自身后圈住了她的双臂,独属于女子的晕霭清香也随之袭来,惆怅的心绪在嗅到这股熟悉的香气后,顿时变得安静平和。
“久等了。”
沈枕栖将下巴抵在商刻羽的肩膀上,脸颊贴着她的耳侧,吐气清甜,声音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