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证婚人去请祭司,要昆玛祭司。”
昆玛祭司是现下最年长、地位最尊崇的祭司,如果不是自己成婚,怕是没有人能请动他来证婚。
回到营帐中的时晏便迫不及待喊来塔吉,他要给小公主一场草原上最盛大的婚礼。
问过浮玥想要哪种婚礼的时候,在得到她想要尝试他们部族的仪式时,尽管知道她更多的只是好奇,可时晏心里依旧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草原部族,婚礼皆要拜过长生天和狼王,在他们的见证下获得幸福和一生一世互相陪伴的祝福。
草原儿女粗犷豪放,看对眼了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但是婚礼一生只能举行一次,且永不可后悔。
这是草原上最正式最严肃的仪式,代表着长生天对新人的祝愿和新人美好的祈盼。
晏朝习俗他基本的都学的差不多了,知道那儿也有一夫多妻的存在。
尽管誉顺帝后宫只有一人成为美谈,但晏朝的婚礼还是能和离的。
不像草原,如果是举行了婚礼,一生只有一人在这片土地上是敬了神明的、最不可冒犯的规则。
所以私心里,他更希望浮玥和他举办的,是草原上最肃穆的仪式。
如果她没选这个…
那就办两次好了。
时晏颇有些耍无赖地想着。
这边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三日后的婚礼,浮玥那儿也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布置帐篷。
“您想试试那草原婚礼,那这新房可得布置成咱们大晏的样子,而且,咱们不能失了面子。”
何怜怜面容恬静的笑着,看侍女们把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大红锦被铺在床榻上。
“我也给你打了支金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看着略有些粗糙的簪子拿出来,是双喜如意簪的样式。
自那日和浮玥彻夜谈过之后,她的心思虽说不知道有没有彻底开解,但心境确实是放松了许多。
体现在日常生活中,那便是不再处处端庄,而是在亲近的人身旁露出最闲散自在的样子。
浮玥嘴角扬起,止不住的笑意,接宝贝似得双手捧过:“多谢怜怜如此记挂我,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欣喜溢于言表,便错落出有些搞怪的语调来。
被她耍宝似得行为逗乐,何怜怜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你贯会拿我取乐。”
“哪里是取乐了,分明是真诚至极的感谢。”
说着说着又瘫在床榻靠背上,软塌塌的没个正经形象。
何怜怜同栀予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好姐妹之间也没什么需要顾虑的,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那个…你对北宁王印象怎么样?”
换了个姿势已经快要半躺进栀予怀里的浮玥眨眨眼,听到这个问题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就是时晏那双狗狗眼。
尤其是那天她盯着看了许久,他竟然还被盯得耳尖红了。
虽然不太明显,但浮玥确定,他就是害羞了。
明明前一秒还是能哑着嗓子追着自己亲的孟浪样子,后面被自己多看两眼竟然还能害羞。
要是时晏此时在这儿的话,绝对要插一句嘴:我那是想亲你,被憋红的,恨我当时没刮胡子啊啊啊啊。
被冒犯时,浮玥嘴上呵斥着“粗鄙”的话,心里却对男人的举动没什么反感。
恐怕也是因为那张好看的脸。
奇怪的人奇怪的性子,倒也挺有趣,浮玥心思流转。
而且…
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他有种莫名的熟悉。
就像是今天换个人对自己行那孟浪之事,就算他是北宁王,就算他生的貌比皇兄,怕也是要被掌掴的。
她浮玥可没怕过谁。
“挺好的。”语气骄矜,面上不露分毫,耳尖却悄摸的红了。
说话间嫁衣被送了进来。
草原上以蓝色为尊,据说那是长生天的颜色,代表着对新娘子最美好的祈愿。
栀予手上端的托盘里放置的是一套蓝色的衣裙,四处坠着银色的挂饰,银蓝交辉,倒真像是被雨水洗过之后显得格外干净的天空。
“公主,这儿的发饰也好有意思,是个直接做好可以戴的冠,又好看又穿戴方便。”
晏朝女子以清瘦为美,服饰好广袖、繁杂,各种精致的发型、配饰不胜枚举,倒还真没有这种直接把所有要穿戴的头饰做成一顶冠的样子。
鸢尾暗自记下,以后可以试试制作这种冠子。
“听说这衣裙也是早就备好了的,长辈会提前为家中晚辈准备好婚服,草原物资贫瘠,这上面坠着的银饰虽然在咱们看来不值钱,但都是积年累月用心备好的。”
何怜怜说着也笑起来:“之前咱们不是看过一本《草原经》嘛,里面就说到这个。”
虽然因为太过偏远,与草原这边没有什么往来,但宫中也有收录各类杂记,其中就有讲这些的册子。
大婚当日,婚礼从午时初正式开始。
鸢尾将系带给浮玥系好,最后再细细检查了一遍,总结道:“好看。”
当真是好看。
这衣裙不似晏朝的广袖,衬得人清瘦又仙气,反而极贴合身体曲线,最大限度地展现女子的体态之美。
一身异域风情的衣衫,霎时就将以往高贵典雅的公主变成了明媚艳丽的新娘子。
新娘子,自然要是人群中最显眼最好看的那个。
鸢尾敢保证,不管是谁看见公主这身打扮,恐怕都说不出半分不好看的话来。
行动自如,浮玥也不需要谁搀扶,提起衣裙的裙边,自己就往帐篷外走。
粉面含笑、鲜活明媚的美人一出来,便让某人失了神。
刮了胡子,显得格外俊逸的时晏从没有见过能将这颜色穿得如此好看的人。
雪一样莹白的肌肤,收腰束身的嫁衣穿在她身上紧紧贴合着她姣好的曲线,珠链垂坠在两侧,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头上戴着用草原最华贵的蓝宝石做成的冠,时晏还请了最好的工匠师傅打了比翼双飞的配图,比原先早生贵子的样式更合他心意。
端庄妍丽的牡丹花从今天开始,就要成为草原上的雪桑花了。
今日的天气正好,时晏带人忙活了两天两夜移栽过来的雪桑花竟然也一改蔫哒哒的样子,在风中开得肆意,白蓝渐变色的花朵摇晃着为这对新人跳起最柔软的舞蹈。
她站在人群簇拥的花海中央,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片土地,属于他。
有胆大的孩童嬉笑着把自己编好的花冠戴在漂亮的王后头上,花香里氤氲着的,都是愉悦的味道。
时晏上前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因为有些紧张甚至第一下没控制好力道。
在看到嫩白的小手上被子握出来的印子时,赶忙给她揉搓着,惹得一边站着看热闹的塔木他们“哦、哦”地起着哄。
宝蓝色的两片衣角绑在一起,被风吹起又轻柔的放下,舞动着、欢欣着。
接受着众人的祝福,祭祀仪式才是这场婚礼的重头戏。
帐篷外挂着的红色绸缎在风中柔柔飘舞,披着落日的余晖映在这片承载着欢声笑语的土地上。
夜幕下的狂欢伊始。
“吼、吼、吼…”
为了更照顾来自晏朝的远方家人,本应该赤膊上阵的武士还是穿上了一层中衣,围绕着熊熊的篝火擂动鼓槌,敲响源自古老传承的鼓点。
逐渐降临的夜幕下掩藏着最令人振奋的音符,伴随着节奏感强的鼓点,头发、胡子全都花白的昆玛祭司走出来,为祭台上正安静坐着的新婚夫妇祈福、证婚。
祭台中央是威风凛凛的狼图腾,脸上涂着油彩的祭司唱响祈福曲,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照得他更显神圣。
曲子唱罢的同一刻,写着二人名字的天灯飞向夜幕,在摆满了瓜果等祭祀礼品的祭台前,二人叩拜了长生天和狼神,接受着最真诚的祝福。
时晏抬起和浮玥十指紧扣的那只大手,朝她笑得有些泛傻气,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愣神间,整个人被强壮有力的手臂抱起,在祭台上旋转。
耳畔是男人肉眼可见透着快意的笑声,宝蓝色衣裙翻飞,在空中开出绚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