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事真可谓是声势浩荡。
送礼迎亲的队伍从西武门一直绕到东玄门,大半个京城都目睹了那车马上装着绑着、间或露出一些的、都快嘭出来的蓬勃财气。
单就这阵仗来说,谁都讲不出一句圣上对彻王不好的话来。
除了艳羡皇家娶妻的浩荡阵仗,还好好见了见世面。
瞧瞧那十二卷的婚书聘纸、还有跟了一溜的马匹金银,实在是架势足足的。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虽紧着时间来,但哪一项可都没含糊。
就是这好端端一个美娇娘,配上那样喜怒无常、蛮横无礼的男人,实在是有些可惜。
被众人可惜着的女主角一身华装,喜笑盈腮,由母亲给她点着妆。
“夫人,女宾们来啦。”
黎妈妈在外头喊得高兴,大声唤内室的苏雱玉母女。
郢朝新妇出嫁,都会由德高望重、婚姻美满的长辈送嫁,且同龄的姐妹来得越多,越能叫新妇脸上有光。
出嫁这日,只要不是生死大仇,或是早就划清了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的,一般未嫁的同龄贵女都会来为其送嫁、添妆。
也权当是凑个热闹吧。
是以今日,浮玥也在添妆之列。
准备的随礼并不出挑,比着一般送礼的规格再加点儿,一对玉如意、一副赤金嵌红宝石缠丝鸳鸯头面十二件,便没了。
门外乌泱泱站着数十个女子,大多都是熟面孔,浅笑着打过招呼便罢。
也是,若是身份不够格的,似乎也不会站在这儿。
苏婉语的身份是苏雱玉的嫡姐,自然站在最前头。
浮玥的身份又算是里头最高的,站在苏婉语身边。
随礼都已经交由府中专门负责这项的贴身侍女,专人清点过后登记入车,随着新妇出嫁的嫁妆一道,运往彻王府。
黎妈妈通报一声过后,浮玥几人便往里进。
苏雱玉已经梳妆打扮好,坐在喜床上听着众人道贺,笑得开怀,喜气洋洋地叫人一瞧就是十分得满意这桩婚事。
连同苏夫人、黎妈妈那些亲近之人,脸上都是一片笑意盎然。
一番极为客气官方的寒暄过后,迎亲的轿辇还未到苏府。
苏雱玉给苏夫人使了个眼色,苏夫人会意,便领着黎妈妈率先走出去了。
那些贵女们也知趣,笑闹着被侍女们请去侧房喝茶,等着喜宴开始。
室内便只剩下苏雱玉,以及未走的苏婉语和浮玥二人。
苏雱玉见她大姐还要拉着浮玥,也没说什么,只笑意妍妍地开口,“姐姐,这怕是我最后一次闺中见你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同妹妹说的吗?”
苏婉语垂眸,脸上是模式化的清浅笑意,“恭祝妹妹得偿所愿,日后幸福美满。”
“那是自然会幸福美满的,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嫁给彻王是我最快能得到它的路径,那我便去做。只是你,我的好姐姐,你从来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总是操着不需要你操的心。”
苏雱玉小小地撇了下嘴,显然是极为看不惯苏婉语这幅遇万事都不慌的样子。
语气不耐,似乎又夹杂着一点比过她的傲然:“全天下就你最清高最孤傲,什么都可以不求什么都可以不要,最后还是会有人双手捧到你面前来。”
苏雱玉的眼神不自觉便转到浮玥身上去,只一瞬,便又控制着自己挪开视线。
“可现在,我要去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姐姐,我比你先一步。”
“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不论得失。”
……
浮玥坐着看了一场戏,听着苏雱玉字字句句、剖析真情的心里话,也不知晓该说些什么。
要说谁对谁错,倒也分不清楚、辩不明白。
苏雱玉作为继室所生女儿,不受父亲喜爱,所以在她心里,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得到父亲的侧目。
那她便去争。
恰好赐婚圣旨给了她机会,哪怕她知道里头不是全然的好事,这馅饼她也定要尝上一尝。
也许在外人看来目光短浅,但她不在乎,想那么多未来也没人能真算出来未来是什么样子的,那便抓好现下的机遇。
彻王妃,便是她现在能抓住的最好机遇。
与她相对的,是苏婉语。
苏婉语生母早逝,父亲对她也并未投注什么关爱,继母嫁过来时她已经记事,两人之间虽未有什么血海深仇,却也总好似隔着些东西。
所以她自小便不喜与人交往,虽规规矩矩学完所有郢朝女子该学的东西,误打误撞走出个“第一才女”的名号来,但好像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不喜这日子,却又不知离了这日子,她能怎么过活。
与苏雱玉,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厌恶到心底的愤恨,更多的,倒像是在比谁能过得更好些,谁能得到更多的关注。
父亲的,外人的……
可苏雱玉终究还有个母亲。
两个人,就如同被人为悬在树枝上的麻绳,你争我抢想要将筹码拉向自己这边,却又找不到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十余年以来,这个答案她们都没能找到。
也许......
日后便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