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夜深人静之时,房门被人敲响。江宴清随即瞥了眼挂在墙壁上的不停转动的挂钟指针。
……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我还以为,今晚你同样有事要忙,不会过来了。”江宴清打开房门掀起眼帘看向来人。
“怎么会?”钟晏摸了摸鼻子,试图含混带过:“我这不是来找哥哥了嘛~”
001:噫——好恶心???
钟晏不予理会,反手给它禁言,面露真诚,“这大半夜的,外面好冷的,哥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001:你行-_-
“进来吧。”江宴清没有再为难他,退至一旁放人进来。
……
“很晚了,休息吧。”
房间里,江宴清任由对方抱着他不撒手,眼瞅着墙壁上挂钟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才不得已出声。
“不用麻烦……”
钟晏被人牵着小手一路走到床边坐下,瞧着那人垂眸细致的在给他左手此前被玻璃划伤,但现在都已经结痂的伤口涂药。
……明明都不疼了的。
江宴清没反驳什么,涂完后示意他先晾几分钟再睡觉,自己则去卫生间洗手。
“哥哥方才说同样有事要做……是在做什么?”
钟晏伸出另一只手交握着那人修长白皙的五指,低下脑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感受着掌心相贴传来的温度,半晌,江宴清才把问题给抛了回去:“你认为呢?”
“我……”钟晏心有顾忌,犹疑着不肯如实相告。
看得出来,在某些事上,两人都对彼此有所保留,并未达成共识。
“别想那么多,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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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
那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男人,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睛,透过一层透明的玻璃,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编号为1003的实验体,冷眼看他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着,痛苦的挣扎、呻吟……
“别动他……不要……”
钟晏徒劳挣动锁链,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打开试验舱,走到那人面前。
近乎毛骨悚然的平稳叙述着即将给实验体再次注射的药物名称、具体时间,以及整个过程中将会经历怎样的痛苦折磨。
【星历302年,6月5号,实验体1003,注射药剂……出现明显排异反应……】
“我说了,别动他!”
终于,男人回头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不带丝毫情绪的蔑视,像是在无情嘲笑着一只没有自保能力,只能任人摆布的小白鼠。
“你这个……”恶魔。
钟晏于梦中惊醒,泪眼未干,下意识将脑袋深深埋进那人颈窝,死死环着那人脖颈,肩头隐秘的耸动着。
……他甚至不敢哭出声来。
“阿厌(晏)……没事了……哥哥在这里……没事了。”
钟晏听不进去,江宴清就一直说下去,将人搂得更紧一些。
“哥哥在……不怕……”
江宴清不厌其烦的说着,空气中寒风肆虐,卧室的墙壁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雪。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对他……”钟晏终于寻得那一丝丝缕缕的清苦味,意识一点点回笼,才敢哽咽出声。
“阿厌不哭……别、别再继续了……阿厌给哥哥吹吹……求求你们……别再继续了……”
霜寒气息愈发浓重,微型阻隔器释放的电流让钟晏疼得无意识闷哼出声。
“钟晏……你清醒点……是我,江宴清……没有实验室,也没有其他人……这里只有你和我……”
桌子上的玻璃杯随即炸裂,在江宴清释放更多的安抚信息素之前,钟晏总算清醒。
“抱歉哥哥……我……是我没控制好自己……”
破冰而生的一抹血色悄然隐去,江宴清不在乎这些,沉默的为他拭去额间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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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江宴清递给抱膝坐在落地窗前之人一杯热气腾腾的沸水。
“还疼吗?”问的是微型阻隔器此前释放的微弱电流。
钟晏兀自摇头,接过那杯沸水捧在手心,眼神空洞的瞧着窗外不知何时又纷扬、暴虐的凛霜寒雪。
江宴清在他面前蹲下,抚上他的侧脸,轻声唤他的名字:“阿厌……”
“哥哥……”钟晏瞳孔微微聚焦,后知后觉意识到手中沸水已然结冰,一时茫然无措。
江宴清便动作强硬的取走对方手中的杯子,这般说着:“你的能力……很棒。”
“这是夸奖吗?”钟晏呆愣几秒,情难自禁的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当然,我们阿厌(晏)很厉害,也很乖。”江宴清毫不吝啬的表扬他,还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真的吗?”钟晏从怅惘迷茫中缓和过来,眼神明亮有神,笑得灿烂,仿佛刚才大哭大闹之人不是他本人一样。
……情绪转变太快了。
“嗯,很乖,很听话。”江宴清的心愈发沉重,再次转变了话题:“已经很晚了阿厌(晏),我们去休息,好不好?”
闻言,钟晏有样学样,轻柔的抬手覆在那人侧脸,很是担忧:“哥哥是困了吗?”
“嗯,哥哥很累。”江宴清同他额头相抵,让那瓣失了生机的霜花得以回归本体。
钟晏纠结眉头都皱起来来:他并不瞌睡,但是哥哥困了。
……哥哥……1003……
【那个孩子总叫你,阿厌,以致于你是不是都忘了,这里可压根就没什么名字,只有实验编码……】
【你第一次注射那些编程试剂的日期,你的实验编号……你还记得——你自己的编号吗?】
“我的……编号……”钟晏毫无征兆的呢喃出声:“我的实验编号……”
“钟晏!”江宴清厉声呵责出声,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梦魇咒枷。
“我真的很累了……钟晏……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陪我去休息,好不好?”
江宴清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指节过分用力,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然而,仅仅是一瞬间,他便撤去了这禁锢,仿佛那用尽全力的一握只是一场幻觉。
“阿厌……”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最终咽了下去。
“哥哥……”
钟晏抬头仰望着他,将那人眸中无法可言的悲悯、痛苦尽数收归眼底,整个人突然就安静下来。
原来,即便是帝国明月,也会有心余力绌,无法可解的地步吗?
原来,我竟迫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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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写“阿厌”,而不是“阿厌(晏)”不是写错了哈,是特意区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