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一家人,如今又是在家中,次嫂无需多礼。”林安染虚抬手,冲着林子睿使了个眼色。
虽然已经穿来半年了,但林安染还是不习惯别人对她跪拜。
跪来跪去的,跟祭拜她似的。
林子睿扶起顾烟,也道:“染儿既然让你无需行礼,你便听染儿的就是了。”
顾烟起身,严肃的道:“皇后娘娘宽容大度,但妾身却不能没了规矩。”
顾烟对自己十分严格,但却并未对林子睿没有半分要求。
她毕竟是嫁入林家的媳妇,而皇后也已嫁入皇家,严格算起来她们并非是一家人,自然不能像林子睿一般放纵。
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既然顾烟进退有度,林安染也没有勉强。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保持点距离也是好的。
顾烟注意到了林安染瑟缩的脖子,想着林安染应该是觉得冷了,故而提议道:“皇后娘娘,这天寒地冻的,还是回屋去说吧!”
林子睿已跟顾烟说了林安染的情况,也知林安染如今的身子虚弱,故而在回屋之前,她特意让婆子去熬了驱寒的姜汤。
几人回了屋,屋中早已经烧好了炭盆。
这炭盆虽不及宫中的瑞炭,却也让林安染暖和了不少。
很快,姜汤端了上来。
林安染喝过姜汤后,冻僵的手脚也感觉热乎了起来,气色也不似先前的苍白,这才让顾烟安下了心。
林子睿本想继续留在房中,但却被林安染赶了出去。
“次嫂,在为您断定体内的毒素是否能清除前,可否先把妆容给卸掉,让我看看你如今的脸色。”林安染小心询问。
顾烟先是一愣,点头。
果然,正如林安染猜测的一般,顾烟的脸上已显现出了大块的色斑,多分布在颧骨的位置。
不仅是色斑,她的脸色也极差,竟比她一个将死之人的脸色还要差。
估计着顾烟画如此浓艳的妆就是为了掩盖脸上的色斑和气色,不想让林子睿看到她如此不堪的一面,更不想让林子睿担忧。
妆容才刚刚卸掉,顾烟就突然干呕不止,紧接着整个人摔倒在地,全身抽搐起来。
伺候顾烟的丫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赶忙上前压住了顾烟,并将一块布塞入顾烟口中,防止顾烟因为疼痛而叫出声来。
林安染也是第一次见到铅中毒的症状,吓得愣在了原地。
下一秒,她就转身想要往外冲去,但却被丫鬟拦下:“皇后娘娘,不要出去,夫人并不想让三公子见到她这副痛苦的模样。”
林安染瞪直了眼,“你的意思是,我的次兄还不知道次嫂……”
丫鬟摇头。
“胡闹!”林安染怒斥,“这人命关天的事情,怎能由着次嫂胡来?有什么比次嫂的命还要重要吗?”
林安染突然发怒吓得丫鬟慌忙跪下,不敢再拦。
林安染出了房间,并未将顾烟的情况告知林子睿,而是让林子睿赶忙去叫来府医为顾烟诊脉。
太师府中养着两个郎中,专门为太师府的人诊脉医治。
顾烟那么追求完美的一个人,既然不想让林子睿看到她痛苦狼狈的一面,那林安染自然不可能点破,以免顾烟生出心理负担。
林安染尊重每一个人的性格,也尊重他们的选择。
没一会儿,林子睿便带着一人行来。
林安染见到那人时,疑惑出口:“左院使?”
来的并不是太师府的府医,而是太医院院使,左承泽的父亲。
左院使规矩行礼:“皇后娘娘,微臣奉皇上之命前来为您诊脉……”
话说到一半,左院使转而又道:“皇上还说了,若是太师府中的人员有需要诊脉的,微臣也可一并医治。”
林安染来不及细想,赶忙让左院使起身,跟着自己进了房间。
林子睿本也想跟着进去,但却被林安染拦在了门外,“次兄,次嫂要强,如今卸去了妆容,不愿让你看到她憔悴的模样,你还是暂且等在院中吧!”
林子睿欲言又止。
其实他很想说,他并不介意。
可想着顾烟的性子,他最终只能作罢。
直到傍晚,林安染和左院使才从房中走出。
林子睿一直等在院中,此时已被寒风吹得白了脸色,慌乱上前:“烟儿如何了?”
左院使不语。
林安染也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让人带着左院使去给大嫂和二嫂诊脉,才沉重的看向了林子睿。
“次兄……”
林安染的话才出,林子睿就深受打击的问:“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林安染苦涩不语。
寒风中,林子睿微红的眼眶泛上了泪,却苦涩一笑:“其实,我与烟儿早就猜到了的,只是一直不肯相信罢了。”
“烟儿体弱,自成婚至今一直无法受孕。”
“其实,我与烟儿都已经决定好了,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只要我们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就好。”
“也正是因此,烟儿才会使用了那鎏金之水,却不想老天爷竟跟我们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在烟儿使用了半月鎏金之水后,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们还想着是否是鎏金之水带来的好运。”
“可我们才高兴没两天,就得知了鎏金之水有毒一事。”
林子睿说到这里,泪水已肆虐了脸庞,却还哽咽着道:“本来我们还存着侥幸心理,想着只是有人在宫里的鎏金之水中动了手脚,宫外的鎏金之水并无毒。”
“可……可……”
林子睿早已是泣不成声。
林安染想要出声安慰,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说不能要就不能要了,是个人都难以接受啊!
“染儿。”
林子睿祈求的看向林安染,声泪俱下的道:“你去劝劝你次嫂,让她放弃这个孩子,可好?”
林安染的喉头更加苦涩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林子睿悲痛:“我知道的,烟儿肯定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她肯定想要拼了命也要保下这个孩子……可是……若是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