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一过,礼部立即将周擎鹤与赵妨玉婚期的请期折子递上去。
一应事宜礼部早已准备好了,只等婚期定下,再稍作修改,便可正式大婚。
皇帝在三个日子里选了个最近的,腊月十九。
“正好在年前,连带着百姓也能热闹热闹。”
礼部的官员将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周擎鹤,如果是个上路子的皇子,怕是已经打蛇随棍上,捧着皇帝的臭脚,跟礼部说要大操大办。
但周擎鹤是个混账,别说捧皇帝的臭脚,他不掏皇帝的心窝子都是大喜之日不想添晦气的放他一马。
“这年节里百姓都要吃不上饭了,哪有银子大办?”
来传话的红衣官员瘪着嘴诺诺后退。心里想的却是,别人日子过不下去,你鹤王还能过不下去?
宗亲府都要被薅干了,自己薅还不算,还带着四皇子薅!
这么多位皇子,什么时候有人去过宗亲府?
自从鹤王殿下去过后,宗亲府的账目就……
宗亲府的人天天来跟礼部的人哭,礼部的人跟皇上哭,皇上也管不了。只能尽快让周擎鹤把赵妨玉这个金娃娃娶回家。
周擎鹤扫了眼官员腰带上的挂的白玉,再看看那快要凸出来的肚子,伸手拍西瓜似的在上面拍了拍,语气微冷:“大人家伙食不错?”
一句话吓得红衣官员冷汗直冒,连说不敢。
这话他可不敢答,周擎鹤好事将近,官员再不愿也还是硬着头皮道了声恭喜。
然后狗撵似的跑出二皇子府邸。
皇子府邸和亲王府邸占地不同。工部刚被周擎鹤折磨完,从上到下精装修了一遍二皇子府,这边刚刚竣工,庆功宴还没来得及吃上,转头皇帝又重新赐了周擎鹤一座鹤亲王府。
二皇子府邸屁大点儿地方硬是给二皇子修修改改,折腾了大半年。
再让工部的人重新从挖地基开始建造一座亲王府……工部的人都不敢想这个年怎么过。
皇帝说要建造亲王们府邸的消息是昨天发出去的,工部的折子是当天晚上送进宫的。
工部的人次日便在早朝上含泪上谏,建议将二皇子府后面的那一片地都划给他,亲王府在二皇子原有的府邸上扩建。
美其名曰:“尽早完工,也不耽误鹤王殿下的婚期。”
周擎鹤其实无可无不可,把二皇子府改成亲王府还省得他每日早朝早起半个时辰。
但按照他对他父皇的理解,他父皇多半舍不得,毕竟他的二皇子府邸临近皇宫,周围寸土寸金。
果然,此事留中不发。
本来年底就是礼部一年之中最繁忙的时候,工部也不遑多让,但礼部的人也不想沾上二皇子这大龟毛。
早朝一结束,胡子都白了的礼部尚书带着瘦巴巴黑黢黢的工部尚书,俩老头在御书房跟皇帝说了半天,口水都说干了,才终于让皇帝同意将二皇子府邸扩建为亲王府。
周擎鹤得知这消息后还乐的中午多吃了半只鸡腿。
只要让皇帝吃瘪的事,他都高兴。
今年冬天,四皇子曾去过的乾州在第一场落雪前穿上了棉衣,支曲的将士也能过个舒坦些的冬日。
周擎鹤递牌子入宫,给丽妃请安。
红墙黑瓦,老梅枯藤。
丹妃的宫殿叫燕云殿,丽妃的宫殿叫素云堂。
听着就清冷。
进来一看,更觉凄凉。
丽妃不是正常人,多年无宠,逢宴不出,宛如透明。
外界传言丽妃是皈依青灯,实际上,这位曾艳绝后宫的丽妃娘娘早已疯癫,人比院中竹林上的枯藤还要消瘦,干瘪。
周擎鹤见丽妃的日子不多,小时候被打怕了,长大后则多是不忍,不忍看他的母亲疯疯癫癫,在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寻找那个抛弃了他的男人。
周擎鹤安排了死侍贴身服侍丽妃,保证丽妃即便心智不全,在后宫中也能不受磋磨。
如今她的儿子要结婚了,无论她清醒与否,都该有人告知于她。
一进宫门,一切还是老样子。
穿着粉色蝴蝶宫装的女人梳着花白的双灵鬟,耳朵上没有装饰,手里一下一下举着一张很大的树叶当扇子扇。
“五郎!”
丽妃枯瘦的身影在看到宫门打开的一瞬爆发出惊人的动力,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扑到周擎鹤面前。
周擎鹤接住丽妃,将人带到一边。
不过略微哄了两句,丽妃的状态就比往日好上许多。
“母妃这些日子可还夜夜嚎哭?”
死侍回道:“好了些,只是口中还念着陛下,偶尔还会问两声殿下在做什么。”
周擎鹤点点头,转过身替丽妃将方才玩闹时散落的发丝抿起:“母妃,儿子要成婚了。”
丽妃不懂这话什么意思,眼神懵懂,很快又喊起五郎。
周擎鹤早有准备,也不失望。
只是递给丽妃一包早已准备好的喜糖。
大红的颜色刺痛了丽妃的眼,她急忙躲在死侍身后,怯生生的露出个脑袋:“红的,不能要!”
死侍低头,周擎鹤说不上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交代了死侍不能让丽妃吃太多糖,便一个人出宫。
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发觉时已经到了赵家门口。
想了想,终究没进去。
贸然登门,外面那些盯着他的人还不知如何作想。
孤寂感再次席卷而来,周擎鹤好笑的垂眸看了眼似乎微微弯下脊背的影子。
没想到还未到大婚当日,他竟已然有了这些小儿女情态。
赵妨玉一出马车,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白墙黑瓦下立着一位暗红色锦袍的少年,人群之中两人视线交汇。
一层刚追上周擎鹤的阴影缓缓褪去。
赵妨玉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周擎鹤此时显然有心事。
也可能是刚才周擎鹤的神色太过于无助,赵妨玉本不打算管,但被那视线扫过,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恻隐。
和十四娘交代了她要晚些回去,便带着春芍走向墙根下的周擎鹤。
“几时来的?”
周擎鹤堪称乖顺:“不知道,本来打算随便走走,莫名其妙就走到这儿了。”
“天气冷了,早些回去吧。”
周擎鹤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人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但他见过母妃后的那股失落,以让人诧异的速度消散。
“婚期定在腊月十九。”
“你身子不好,出门多披件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