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英的体温,在半夜的时候已经下降到了37度5,等到了早上,基本就退了。
白天又挂了三瓶水后,一家四口就拿着药可以出院回去了。
沈春花等林国庆交完所有费用后,才指挥着她去外面买了几个橘子回来。
“人医生好心,咱不能当理所应当。没钱给红包,买几个橘子意思一下也行,也不用多说,你把袋子放下就出来好了。”
沈春花牵着两个孩子在医院门口等着,等林国庆出来后,再一起去坐船回家。
王医生正好去上厕所了,没见到林国庆进来放橘子,等他回来看到那袋橘子还懵了一会儿。在护士站那边了解到,是昨天那一家三口后才笑着摇摇头。
“唉,这橘子给孩子们吃该多好,还能补充点维生素。”
***
林淑美已经哭了一下午了,其实昨天晚上也哭了半宿,不过她姑姑家,别的没有,就是姐姐多,她困了,挤在姐姐们中间也就睡着了。
就是白天不行,已经快一天一夜没见到父母了,这会儿拉着她三哥的衣角,贴着他哭,不肯挪动半步,也不让他挪动半步。
林书超烦闷的蹲在地上戳着蚂蚁,他也很想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但是他不能哭。
姑姑说他已经是哥哥了,是男子汉大丈夫,要给妹妹做榜样,他要是哭起来,妹妹就更加收不住了。
眼见着那窝蚂蚁都要被他整齐灭门了,他终于听到了他妈的声音。
“超超!小美!”
手里的树枝被他一下子丢在了地上,唰的站了起来。
“姆妈!爹爹!”他抓起还挂着眼泪的小妹,就往前跑,四岁带两岁,两人都跑的跌跌撞撞的,快到沈春花面前的时候,林淑美还不小心自己左脚绊右脚,一个向前就是猛扑。
沈春花眼疾手快的就接住了自己女儿,林淑美被妈妈抱个满怀,瞬间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边笑还边吹了个巨大的鼻涕泡。
“哎呦,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淑美哭的嗓子都要哑了!”
林国庆的大姐,林玉兰,手擦着身上的围裙走过来,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沈春花以前不觉得,现在再回头看,她还是得承认后来孩子们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生育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催老剂。
林玉兰一脸关切的看向站在弟妹身边一起逗着小侄女的林淑英,还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淑英怎么样?看着已经好很多了……嗯,不烫了,昨天那样子真是太吓人了,你妈都要急疯了!”
小姑娘有些害羞的叫了声姑姑,然后说自己没事了。
“医生说是轻度肺炎,去的及时,问题不大。昨天今天挂了两天水了,后面就回家吃药好好休息就行了。”
林国庆就站在一边,一手抱着老三林书超,一手递过去一个袋子。“大姐,我买了点橘子,给孩子们尝尝……”
林玉兰佯装生气的一手推开,“你干嘛!给我们家买什么橘子!淑英才生病呢,给他们留着吃呗!”
“那不行,你得拿着,昨天要不是你帮忙带孩子,我们怎么能放心去省城医院呢!”沈春花赶紧开口,并且顺道把那袋橘子塞进林玉兰手里。
“小美那么会哭,你和姐夫昨天估计都没睡好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林玉兰本来就好说话,拿了弟弟弟妹的橘子,语气更和善了,
“唉,孩子还小,离开了娘要哭是正常的。我又不用上工,一晚上睡不好也没什么。反正都是带孩子,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林玉兰嫁的不差,丈夫是现在村里的生产队的会计,以后等生产队解散了,还会升任村里的书记,虽说这年头都穷,但她家起码饿不着。公公婆婆生活也还能自理,能干活,没啥压力。
唯一的难处就是生不出儿子来,她家已经8个闺女了,她还在拼着想生个儿子出来,现在肚子里正怀着第9胎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大队长的职务是世袭的,生出个儿子来就能接任似的。
虽然他们家也没有亏待那8个女儿,但像他们家这样追儿子的,即便是在这个年代,沈春花在十里八乡都没见到过第二家了。
而且沈春花知道,大概是这大姑子一家命里无子,林玉兰肚子里这胎还是女儿,但是她不敢说,会有咒人家的嫌疑。
反正这是最后一胎了,后面就计划生育了,再想生也不可能了。
林玉兰这辈子好像都是在怀孩子生孩子带孩子,不用出去上工,也没空上工,家里洗洗刷刷的就够她忙的了,每天从早忙到晚,不是洗十几个人的衣服就是在做十几个人的饭。
所以她自己说反正都是带孩子,带一个是带,带两个还是带,到后来其实带孩子的也不是她了,她家最大的都快十八了,能帮着干活带孩子了,问题不大。
但沈春花这人,向来都是不愿意欠人情的,就像她对林国庆说的那样,人家好心,哪怕再方便,他们自己也不能当做是理所应当。
该给的,该道谢的,都还是得做到位。
“昨天……咱妈吃了什么你知道吗?”两边聊着聊着林国庆突然就想起了这茬,朝林玉兰问道,
虽然昨天走之前他有叮嘱梁生娣让她自己做点午饭吃,但他怀疑梁生娣根本没听进去。
他是真担心他妈会饿死,那老太太还真的干的出,挂着块饼在脖子上都能视而不见的事情。
说到自己亲妈,林玉兰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就给她送饭去了,送过去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喊饿呢!说是中午就没吃,还说我俩都没良心,没人管她死活。”
林国庆和林玉兰兄妹俩对这个妈也是真的非常无可奈何。
他俩虽然对亲妈感情没那么深,但也不至于不孝,华夏民族融入骨血里的孝道就能使他们不可能对老太太放手不管。
但是梁生娣这人吧,真的也是一朵巨大无比的奇葩,做出来的事情,一般常人都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