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后半小时,疼痛袭满全身,女孩脸上五官扭曲,下半身缩成一团。她能清晰感受到,腹部仿佛被撕裂般,滚热的液体从体内流出。
那是鲜血,腹中孩子或是因为药物刺激,导致流产。
这根本不重要,反正孩子她也没打算生,现在崩溃的是江钦屿之前说的话。
不知道他注射了什么鬼东西,如若是……那不如直接死!
死……她早就该死了……杀死父亲那一刻,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让她坚持到现在的原因,是在一年前被江钦屿强迫后,一星期都呆在2808房间,就她一人。
没人出现打扰她,记得是事发的第二天下午,老邢给她打来电话,问她看到逻国现在的情况感觉如何。
她感觉如何?
她觉得崩溃,生不如死的崩溃!
老邢并不知道童妍当时的遭遇,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知识,只知道跟当地犯罪有关。
还说赌博和酗酒害人,经营赌酒场的江家更害人,逻国已经腐蚀烂透了。
老邢问她:“恨吗?”
恨。
“想走吗。”
想。
老邢说:“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我在那边需要一个线人,在曼城你可以赚够学费,回国后好好读书。”
童颜只觉可笑,没有出声。
他接着说:“不勉强你,如果你想走,我会立刻安排人送你回国。如果你不愿看到更多的人遭受侵害,就留下来加入我们。”
听此,童妍眼里噙着泪:“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选择我?”
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哪有什么能力去跟一个商枭家族对抗,去拯救那些被危害的人。
她还是一个杀人犯,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老邢却说,这就是她合适的原因。
清白又浑浊。
无知,就是最好的筹码。
交谈依旧隐晦,她也不是傻子,多多少少还是能明白一些,却又不可置信。
挂断电话后,童妍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望着战火硝烟,仿佛隔着玻璃都能闻到,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味。
她鬼使神差的在酒店房间里待着,除了每日来送餐的外国人,没人找她,也没人教她该怎么做。
第二次见到江卓成,是在那一周之后。
他说那晚出了点事,把童妍冷落了,钱不会少她,让人送过来,还问她收到没。
看来他对弟弟做的事,还真是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是她天赋异禀,天生适合吃这碗饭,还是在酒吧工作学了些忽悠人的本事,真就留在江卓成身旁。
就连阿坤都夸她:“妹妹你可真厉害,我给大哥介绍那么多妞,就你留在他身边最久!”
阿坤是个看起来很凶,内心稳重的人。他外形虽然看起来痞里痞气,但对童妍颇为关照,亲切地称呼她“妹妹”。
当时童妍心里作祟,突然问了句:“你认识老邢吗?”
阿坤一脸疑惑:“不认识,哪里的?”
“没什么。”想来是她多虑了。
正巧这时候江钦屿来了,他手插兜里,浑身透着股懒劲。
跟在江卓成身边两个月,才再次见到这个恶魔。
这人依旧是那副斯文败类的装束,白色松垮的套装,若不是穿在他身上,真的很像睡衣。
他踱步走到女孩面前站,顶着张游戏人间的脸,几乎是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她,惊讶地“哟”了一声。
“看来把我大哥拿下了。”说着,江钦屿凑近在她耳边:“挺厉害,怎么蒙混过去的?”
他声线清冷,带着点水汽似的微哑。
童妍不由得冷颤,自是他说的什么意思,避开话题,礼貌和他打招呼:“小叔好。”
江钦屿听罢,轻挑下眉。
这称呼倒是新鲜。没人这样叫过他,更没哪个女人这样叫过,就连江卓成的妻子都没有。
真是不怕死。
江卓成进屋后,童妍立马绕开江钦屿,笑眯眯地跑过去。
然江钦屿转过头来,舌尖抵着腮,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又是白色的衣服,映衬得若隐若现,倒是粉色百褶裙下的腿又细又直,蹦蹦跳跳的样子活像一只小奶猫。
他看见江卓成宠溺地摸了摸小猫的头,温柔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小叔夸你呢!说你好厉害,把我拿下了!”
小猫转换了他的话语,用来讨好江卓成。
而江卓成没有否认那句称呼,狰狞面孔下的笑容愈发灿烂:“和小童在一起,就像回到年轻的时候,青春活力啊!”
江钦屿难得见大哥笑这么开心,看来是真喜欢。
他饶有兴趣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勾着漫不经心地笑:“小嫂子,以后可得对我大哥专一。”
江钦屿特意在“专一”加重语气,旁人听不明白,童妍心里清楚得很。
对于弟弟突然的举动,江卓成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当是年轻人之间的友好互动。毕竟从他的角度看,没什么过分亲昵之处。
童妍依旧笑容甜美,当作和大家一样,没听明白江钦屿说的话,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有点烫。
其实那时候,童妍从未觉得自己是卧底,只是认为老邢可能和阿坤是一伙的。
可能俩人有难言之隐不方便透露,想利用她抓住江卓成这个恶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仍是一知半解。
她需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说要来接应她的人,也一直没出现。
正因为童妍的不知道,听不懂逻语,江卓成对她的戒备心也逐渐放下,偶尔会带她出席晚宴。
他们在酒桌上的谈话内容,童妍一概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只顾着吃饭。
而每一回,江钦屿那双幽深阴鸷的黑眸,总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似要把她看穿看透。
童妍不敢对视,浑身胆寒。
其实那时候她在想,留在逻国也挺好的,仗着江卓成的喜爱,拜托她安排所学校。几年之后钱赚够了,学历也有了,回国也不怕没未来。
甚至刚开始那段时间,她若是想回国,江卓成还会给她买票。只是交代她必须要过来,否则叫阿坤把她抓回来,打死她。
金钱,人的欲望真的没法抗拒。
后来——
童妍依稀记得,阿坤在她生日的时候送来一对水晶耳环,她时常佩戴。
不仅仅是因为好看,还是因为她第一次收到生日贺礼,心里很感触。
童妍打心里,当阿坤是她在异国他乡,没有血缘的哥哥。
生日的那天,江卓成给她庆生,999朵艳俗的红玫瑰放满整个包房,就连准备的生日蛋糕都有十层。
这样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无下限的信用卡,都用不着见两回面。
其余时间想干嘛就干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哪个女人会不想要?
不要,只是给的不够多。
童妍从不否认,自己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爱钱的人。
*
江卓成四十岁寿辰上喝了很多酒。
后半场,江钦屿提着一个黑色箱子进来,里面装着昂贵的烈酒,而江卓成和那些人就光明正大的在包房里饮酒狂欢。
阿坤也在。
只有两人没有沉沦。
一个是童妍,一个是把东西带来的江钦屿。
他似乎很抵触,东西送到后就出了包厢,站在门口。
那晚,江卓成竟然拉着让她一起。
直到后来才知道,他们这类心志畸变的恶魔,痴迷于亲眼见证纯洁无瑕的人堕落,一步步跌入深渊,最后沦为被欲望操控的奴隶。
似乎看到洁白的的茉莉花腐烂凋零,会给扭曲心灵带来极大快感,满足心底最深处的邪恶欲望。
童妍内心充满抵触,一再拒绝后,江卓成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力道很大,她嘴角渗出血迹,右耳的耳环也被震落。
“你他妈不玩就滚出逻国,老子今天就让人把你尸体运回去!”江卓成满面红光,脸上刀疤扭曲狰狞,仿佛活了过来。
连阿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愣,他以为童妍是个意外,哪曾想恶魔骨子里的劣性永远不会变。
“大哥,消消气,她就是小……”阿坤试图调解,但话音未落,江卓成怒火已无法抑制,操起酒瓶砸向他的头顶,瞬间鲜血四溅。
童妍吓得蜷缩在地,左手捂住嘴巴,右手紧捂右耳,感觉到掌心有湿热的液体流淌。
倚靠在门外的男人听到声响,透过玻璃窗向厢内望去,脸色骤然阴沉。
他推开门,缓步走到女孩面前。
沉默俯视几秒,男人弯下腰,伸手握住她的右手腕,轻轻扯了扯,“拿开我看看。”
童妍啜泣着放松手,露出那只红肿的小耳朵。
鲜血从耳孔流淌,顺着她的白皙的脖子滴落,在粉色的衣领上绽开一朵血花。
“啧。”江钦屿眉心蹙了蹙,偏头睨了眼江卓成,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他不耐烦走了过去,夺走对方手里的枪。
江卓成正要发火,看到来人是自己弟弟,稍稍冷静下来。
不等他张口,江钦屿语气平淡:“耳膜流血了,我带她去医院。”
他脸上没有半点情绪,不是请示或请求的态度,而是出于礼貌知会一声。
江卓成却不同意,说这种不识趣的女人就该打死,气头上又要冲过去打人。
兄弟俩身高差距并不显着,但江钦屿年轻气壮且头脑清醒,当即拽住江卓成的臂膀,将其拉回。
他稍稍偏了下头,似笑非笑道:“得去处理,免得伺候不好。”
旁边周炝接暗示,立刻走了过来,递给江卓成一张邮票。
看到那张纸,江卓成就像变了个人,眼神熠熠生辉,兴奋得全身颤动。
江钦屿满眼嫌弃,没有征求意见,直接带走了童妍。
也只有江钦屿敢在江卓成面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