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客房的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入目是窗边厚重的帘子，将外头阳光遮盖得严实。
    插上房卡的那刻，头顶的灯光自动亮起，中央空调传来“嗡嗡”的低吟，房间内基本设备齐全。
    放下行李，小洛说要下楼买些日常用品，秦隐笑着说：“这片我熟，我跟你一起去。”
    小洛没有回话，瞧着有些忸怩。
    见他们僵持不下，童妍知晓要买什么，坐床上拍了拍，“秦大哥，我们说点事。”
    秦隐来回看了看她俩，直到小洛出房间，才关门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一道缝。
    见此，童妍打趣道：“小洛是不是很可爱。”
    “昂，可爱。”后者看见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你放心她一个小孩下楼？”
    “她会逻语。”童妍岔开话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秦隐顿了下，又将窗帘合上来，“指哪方面？”
    “都有。”
    “那小女孩就这两天吧，明天我先带她去趟基地，没问题当天……”秦隐面对她靠在墙上，随手拧开酒店免费配置的矿泉水，“最晚后天，就送回去。”
    说着把水递了过去。
    “不用。”童妍问：“茜茜呢？”
    秦隐思忖着，不紧不慢喝水。
    万事皆有变数，就算童妍说是江钦屿亲口答应，保不齐那货在打别的算盘，也有随时反悔的可能。他不相信江钦屿如此好商量，又真的信守承诺。
    “这事得好好筹备，只要确保能见到，立马会安排人把她救走。”说到这个点，秦隐顺势问：“你不是说江钦屿去墨西哥了吗，他去干啥啊？”
    “不知道。”
    不知道也正常，秦隐鼓起腮帮点点头，侧目望去。
    空调冷气吹在女孩身上，此刻她拧眉抿唇，目无焦点地掐着自己的指尖。而眼帘下方的乌青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病态，好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她也是个小妹妹。秦隐吞下口中的水，走到她身前蹲下，“有心事？”
    骤然撞上那张脸，童妍眼睫错愕地颤了颤，微笑时他眉骨的伤疤并不可怕。
    她匆匆垂下眸子，摇头不语。
    秦隐抬手揉了揉她脑袋，“都叫我大哥了，遇到困难和不开心的事跟大哥说，我们是一起的。”
    和先前不着边幅不同，他关切地声音温和如沐。
    女孩只觉嗓子忽然发紧，鼻翼也有点儿酸涩，“我没事，我只是想……”
    心底浮现一层复杂情绪，她欲言还休。然秦隐静静地看着，等她把话说出来。
    “可不可以……”童妍头埋得更低，略微哽咽：“带走茜茜的时候，把我也带走？”
    轻抚发丝的手一顿，秦隐仍瞧见那红红的眼眶，字斟句酌：“你现在就可以回家。”
    话音刚落，门铃“叮咚”响起，他转头看了眼，又看回童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走去开门。
    而在他起身瞬间，童妍微微抬头，盯着眼前人宽阔挺拔的肩背，有些怅然。
    ‘可是还不能回去，我只想……’思及此，她在心里说出刚才未能讲出口的四个字：‘活着回去。’
    压抑和苦涩再一次肆意蔓延，童妍浅浅吸口气，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起身拿起桌上的矿泉水。
    她听见翻袋子的声音，还听见秦隐问小洛都买了些什么，直到手腹传来刺痛，也未能将瓶盖拧开。
    正打算放回桌面，还没等她动作，有人更快从她手中拿过水瓶，轻松拧开。
    秦隐递到面前，她也只是客气地说声“谢谢”，一切又变得十分拘谨。
    俩女孩的房间，秦隐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久留，“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什么需要随时敲门。”
    说着，他又揉了揉童妍的脑袋，“特别是你。”
    “嗯。”声音很小，直至房间的门关上，她才把头抬起，看眼买回来的东西。
    一些洗漱用品，和当地的小零食，还有……
    小洛从黑袋子里翻出盒药，拆开包装，挤出一粒很小的粉色圆形药片。
    经过昨晚的动静，她自然知晓童妍并没有怀孕，而从日常的一些生活闲聊中，也猜到孩子是没有了。
    “医生说这是短期避孕药，利于修复子宫内膜，调理经期。”小洛把药片放她手心，“需要连续服用，一天一粒，最后吃完白片也无需停药，继续服用下一盒。”
    不提起，童妍险些忘记了。
    引产后她没吃过药，现在昏昏沉沉的，她没细想小洛哪来的钱和了解这么清楚，就着水把药吞下去。
    苦味在喉口扩散，她不禁皱眉，“小洛我先睡会，晚点一起下楼吃东西。”
    小洛看着她疲惫的脸色，应了声：“好。”
    *
    晚上七点，隔壁过来敲门，房间里的人儿这才睡醒来。
    这回出门前，童妍戴了顶帽子，显得她的状态愈发病弱。见她裹得严严实实，秦隐思忖好几回，最终把疑问咽回肚子里。
    夜色缥缈，酒店外已灯火通明，烟火四起。各式各样的小吃林立在街道两旁，人们随意地站在摊位前，几乎手上都拿着各不相同的美食。
    顺着人群，嗅着香气，从四通八达的街道率先聚拢在吃吃喝喝的摊位旁，炒粉炒面、烤肉炸串、鲜榨果汁刨冰从来都是夜市的标配，越往里走越热闹。
    三人停在烤肉摊前，摊位的叔叔阿姨忙碌从容，一个负责烤熟，一个负责调酱，默契配合宛如指挥，引导香气全部在这道美食奏响。
    等候间，秦隐搭了句话：“童妍，你觉得这地方像不像咱老家？”
    “嗯。”童妍想了想，“其实烟火气都差不多，但北城牛肉串比这里大，也不会涂很多辣酱，曼城人挺能吃辣的。”
    “曼城烤肉哪能跟咱们美食大洲并论！北城的肉差不多有它三个那么大！”秦隐双手比划大小，弯腰凑她耳边嘀咕：“这里卖的可不是牛肉，是猪肉。”
    可能连猪肉都不是。
    “这样。”童妍并未惊讶，望着炉上的肉串，“我不知道，我之前没出来逛过。”
    随着跳跃的烤肉火星，在夜幕中炸开色夥，飘绕的烟雾模糊了那张愁容的面孔。待老板熟练地撒上孜然香辛等调料，最后铺上一层葱丝收尾。
    “以前不能出门？”秦隐从老板手里接过烤肉，分成两份给到俩女孩。
    “能啊。”童妍将肉串往垃圾桶里甩了甩，开玩笑似地说：“我又不是囚犯。”
    事实上，她的确想干什么都可以，江卓成从未限制过她自由，只是跟在身边的从来都不是朋友，而是穿黑色西服的保镖。
    可转念一想，童妍眸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也许更像是风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