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氏深刻的教育了一把的张欣浑浑噩噩的回了延德宫,默默的取了朱高炽给雕的【傻瓜】印章,在自己记录日常的本子上又盖上一个。
不重活一辈子,她都不知道这新天地是这么的颠覆。
原来一直以来正房夫人热衷于给夫君抬几房美妾,是因为贤良,是为了名声,却原来是为了不想再生。
原来大家盲婚哑嫁的,在老一辈的心里,尊重才是第一,恩爱反倒其次。
通俗的说,就是,你可以宠妾,但不可以灭妻。宠妾只是兴趣爱好,灭妻就上升到人品问题了。
一旦发生,两口子就必须理出个一二三来,不能由得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必要时长辈就会下手干预,卖光一屋子的小妾那是常事。
说到生子的事,要不是自古立嫡一说,当家主母谁愿意一直生啊,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这婚嫁里,要是实在遇到非常恩爱的,对女人来说,还是劫数。
无论从感情还是从身体,都是一个劫。
越恩爱就越多可能会怀孕,一直不停的怀孕生子,一尸两命的机会就多得多。
越恩爱就越想独占,一旦夫君有了二心,女人无法接受这落差,郁结于心,也会短命。
所以,女人得长脑子,溺死在恩爱里万万不可取。
你要真死了,一年后就有别的女人来睡你恩爱过的夫君,打你拼命生下来的娃,再恩爱也是白搭。
最好的状态是一旦自己有儿有女,就让夫君找别人生去。
自己什么都不用干,白得几个小孩,养大了还是自己亲生子的助力。
养不熟的话,打杀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人性脆弱,是个人都想往上爬。
白眼狼的祸害比败家子大多了,发现了苗头就提早下手。
男人在前面打生打死建功立业,女人天然的体力赶不上男人,那么,把大后方管好理顺,撑起一个大家,让前方的人无后顾之忧也是建功立业。
别高看了男人,也别小瞧了自己。
夫妻夫妻,这就是平等的两个字。
互相尊重,互相爱护,各有各的战场,相辅相成。
张欣一边回忆今天徐氏说话的重点,一边又有新的疑问产生。
如果徐氏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徐氏,那为什么后来还写了《内训》?
那会她可是按着婆婆的《内训》做事做人的,遵循礼法,修身养性,谨言慎行,积善行德。
从当太子妃一直到太皇太后,没有逾越半分。
后宫的女子也一样,因为婆婆的《内训》,大部分的人都是循规蹈矩的。
她才能以太子妃的身份,管着公爹的后宫。
一直到她成了皇后,也没什么人敢挑战她这个太子妃的权威。
所以,婆婆是不是因为她烂泥扶不上墙,才特意写了《内训》来震慑后宫的女人!
因为是婆婆这位永乐朝唯一的皇后写的书,因为一概规矩说得清楚明白。
她只要按着规矩来,任谁都挑不出她的错处!她才能在风浪里平稳的过了那么些年。
婆婆哪怕不在了,也一直在给她保驾护航。
张欣想到最后,只剩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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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洪武三十年,五月。
从去年九月,皇祖父出来见了那些告老还乡的武官以后,身体好像就恢复了许多,这一年早朝晚朝都正常上朝,原本蠢蠢欲动的形势再次被压了下来。
下面的暗潮汹涌大家不是不知道,但也只能默默的等着。
燕王府也一样,不过等的是新生儿的降临。
张欣本来就怀疑是不是因为动荡的缘故,给儿子留下了什么了不得的遗患,才会英年早逝。
这次怀上了一直很小心。
加上王府内的环境被徐氏打理得密不透风,这孕期各种安逸,张欣的状态很好,肚子里的孩子幺娘也说极好。
她每天照常请安,然后在徐氏那边吃吃喝喝混一天。
这天一进了徐氏的孝德宫,就觉得婆婆脸色不好,旁边摆着邸报跟一叠子信。
“娘,怎么了?”
“唉,朝里的事。你先坐着听,”徐氏让人扶着张欣坐稳了才开始继续说,“又杀人了,新科状元,斩首示众。”
“啊,为什么啊。这都状元了——”
张欣瞪圆了眼睛,也许是怀着孩子的原因,她最近脑子都有点糊涂,好像是发生这样的事,但具体的不太记得了。
“唉,婆婆不在了,再也没人能劝住公爹。你自己看看吧,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放一边。”
徐氏叹息。
“好的,娘。”
等张欣看完厚厚的一叠子信,她也终于想起来了。
这就是皇祖父在位期间最后一单大案,南北榜案,影响极坏。
直到瞻基在位那会才算给他皇祖父把这事给圆了。
大明洪武三十年三月,科举殿试榜单公布后,北方学子立马炸锅。
原因很简单,从状元到榜眼,探花,甚至是所有的进士,全部都是南人。
群情激奋,北人联名上书,直指主考官刘三吾偏袒舞弊。
历年来,每次新科进士,占大头的一向是南人。
但像今年这样只有南人的,也是第一次出现,于是皇祖父就让往年的状元跟侍读学士张信等人重新阅卷。
这重新阅卷的结果,从文人的角度来说,北人的卷子确实文理不佳,甚至多有犯禁忌之语。
于是张信等人联名启奏,新科进士名单并无不妥。
而且本身审卷时就用了糊名制、誊抄制,何来偏袒舞弊一说。
为了让皇祖父看的更分明一些,张信还调取了部分北人的试卷给皇祖父御览对比。
张信这边结果一出,北人并不满意。
大批的北方考生,连同北人,在金陵城中大肆鼓噪。
指刘三吾倚老卖老,八十五岁的人,朝中子侄后辈关系盘根错节,张信为了讨好刘三吾,故意将北人中的“陋卷”进呈给皇祖父,以此来掩盖他们偏袒南人的罪责。
这事就轰轰烈烈的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