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羡突然凑近她耳朵,小声说,“就当作是我给姐姐买内衣的钱了,姐姐记得买size大一号的款式哦……”
“不行。”沈凌云立马推开他,“这是另外的价钱,我不需要,你现在就把你的收款码调出来,我把钱还给你。”
话音刚落,似是害怕她对他再做出什么比撒泼打滚、往他身上抹眼泪鼻涕,更加疯狂的事情,沈凌云发现霍子羡立马跑开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沈凌云暗自摇头叹息。
哎……真是可怜。
这孩子,好像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走路都顺拐了。
啧啧……
短短几分钟,怕是要用一生来治愈。
目送霍子羡离开后花园,沈凌云重新走到石桌旁,霍司渊已经再次进入工作状态,开着电脑,继续刚才被突然中断的视频会议。
只是。
霍司渊的脸色看起来非常阴沉,眉宇间裹着厚厚的乌云。
沈凌云摸不准他到底为什么又生气了,只好试探着伸手戳了戳他手背,乖巧出声,“那个……霍爷,非常谢谢您的外套,我现在想回去换上自己的衣服,可以不?”
闻言,霍司渊绷紧唇角,闹别扭似的立马收回放在桌上的手,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
呃……
沈凌云挠了挠眉心,颇为头疼。
狗男人好歹年长她九岁,怎么还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呢?
踟蹰半晌,沈凌云绕着石桌挪到他左侧,再次戳了戳他手背,压低声音耐心哄他:
“霍爷,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吗?霍爷您要是有气,千万别憋在心里,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猜来猜去,好吗?”
奈何,霍司渊好似并不买她的账,只见他把脸转到右边,冷哼一声。
沈凌云只好回到他右边,继续赔着笑脸哄他,“霍爷,您是在生我的气,对吗?”
沈凌云仔细观察着他脸色,见他眉稍动了动,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于是沈凌云又犯了难。
这可咋整?她到底是又哪里惹了狗男人不高兴呢?
沈凌云蹙起眉心,咬着唇,脸上一副便秘的表情,搜肠刮肚、便秘了好半天,万幸她终于等来霍司渊开金口。
“怎么,沈护工居然还会关心我这位老人家生气不生气。”他把“老人家”三个字咬得很重,满满的阴阳怪气。
沈凌云想不秒懂都难,她抿着唇角憋笑。
合着狗男人生她闷气的点,是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老人家呀……
“不是霍爷,您听我解释。”
霍司渊面无表情,“请开始你的狡辩。”
“霍爷,如果我真的对您说了老人家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发誓,那一定是我的无心之失,因为霍爷您永远都是我心目中最靓的仔,无人能及,没有之一!”
然而,她疯狂吹彩虹屁找补,并没有让霍司渊的脸色好转。
“呵……恐怕在沈护工的心里,早就觉得我老弱病残,挨个全占了个遍吧。”
“天呐!”沈凌云掩唇惊呼,表情浮夸,“霍爷您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霍爷,您可千万别这样咒自己!霍爷快跟我一起呸呸呸……”
霍司渊没有跟她呸呸呸,但是脸色黑了黑:“……”
脸色黑了就好,这就说明狗男人有被她的话和反应取悦到,但是狗男人又很嘴硬傲娇,所以只能黑脸。
其实内心雀跃着呢。
“沈护工不会不懂覆水难收的道理吧。”
霍司渊勾着唇角,看样子,心情很好,就是怎么都不肯放她回去换衣服。
想必是猜到她风衣里面就只穿了一件可怜的内衣,故意折磨她呢!
沈凌云抿着唇角,想了一会儿,抬眸看向他,声音不卑不亢,“霍爷,即便是我真的说过什么,伤害到了您幼小的心灵,可那又能代表什么呢?毕竟,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
闻言,霍司渊把玩戒指的指尖,微微一顿,“你到底想狡辩什么。”
“霍爷,并非我狡辩。”
沈凌云清了清嗓子,挺胸抬头,字正腔圆道:“哲学说,人永远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不小心说您老人家的那位,是十几分钟前的沈凌云沈护工,跟此时此刻的沈凌云沈护工又有毛关系呢?”
沈凌云边说,边时刻观察着他脸上的微表情,见他额角突突跳了跳,好似要卷起狂风骤雨,沈凌云立马深吸一口气:
“换言之,现在的沈护工觉得霍爷您不仅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火树银花!而且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简直又美又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一番慷慨激昂的彩虹屁吹完。
世界安静了。
风不动,云不走,鸟不叫,树不摇。
就连前来请示工作的管家兼司机王发发都是脚步一顿,生猛地愣在了沈凌云的身后……
沈凌云眨了眨眼睛,只见霍司渊的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放在石桌上的手,攥成拳头,骨节捏得泛白。
呃……
她貌似精准踩雷了。
踩得好像还不止一颗雷。
在她身后,王发发简直惊得目瞪口呆,眼镜都滑到了鼻梁上。
沉鱼落雁是什么鬼?
闭月羞花又是什么鬼??
这个养猪专业户,到底会不会使用成语???
看把他们霍爷都气成啥样了,脸色黑如锅底。
莫医生也是糊涂。
放着外面成千上万经过专业培训经验丰富的护理人员不用,偏偏弄来个要学历没学历、要资历没资历,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啥啥都不懂,就只懂养猪的专业户,到霍爷身边。
依他看,再这么任由养猪的胡闹下去,他们霍爷不被病痛活活折磨死,也得被这个养猪的给活活气死!
看来,他还是得找个机会让他亲侄女来伺候,他才放心。
“咳咳……”王发发握拳清咳了两声,抬脚走到霍司渊跟前,非常及时的打破了沈凌云跟霍司渊之间诡异的气氛。
“王叔好。”沈凌云弯起眼睛,向他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
王发发推了推鼻梁滑落的眼镜,朝她呵呵笑了两声,“沈姑凉还是一如既往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沈凌云抿抿唇,没有说话。
王发发这位管家兼司机的斜杠男人,人到中年却不油腻,文邹邹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总是笑呵呵,说话总是不紧不慢,身上西装总是一丝不苟,就连皮鞋都总是擦得锃光瓦亮纤尘不染,一看就是体面人和讲究人,骨子里有自己的小清高,应该打心底里瞧不上她这种乡野出身、养猪为生、行事外放、不拘一格的弱女子……
“还愣着干嘛。”
正想着,沈凌云耳边突然传来霍司渊不咸不淡的声音,“不是要回去换衣服吗。”
沈凌云转眸看向他,眨了眨眼睛,“哦对,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谈事情了哈。”
如蒙恩赦般,沈凌云噌地站起来,裹紧身上外套,脚底生风,扭头就走。
好像那一听到下课铃响,就火箭般冲到学校食堂的干饭第一人。
“十分钟,快去快回。”不等她走远,身后就传来霍司渊毫无感情的命令。
沈凌云身形一顿,胸口隐隐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浴室里狗男人对她迟到的惩罚,血的教训,依旧历历在目,她不敢耽搁,立即加快了步伐。
卧室里的穿衣镜前,沈凌云两只手放在胸前掂了掂,唔……一瘦就瘦脸,一胖就胖胸,好烦,她又得花钱了……
沈凌云在购物网站上简单挑了一件浅色系内衣,点击下单购买。
回到霍司渊身边时,沈凌云看见王发发手里捏着计时器,朝她笑呵呵道:“沈姑凉不愧是时间管理大师,刚好卡点9分钟59秒。”
“那就好。”沈凌云擦了擦鼻尖上跑出的薄汗,假装没有听懂他莫名其妙的内涵,气喘吁吁道:“这座庄园别墅太大了,真的很费脚程。”
王管家在沈凌云那里讨了个没趣,便更加确信沈凌云就是个没啥心眼子的乡下大傻妞,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沈凌云越傻,他就越好把人打发走,安排他亲侄女进门伺候霍司渊的机会就越大。
心里盘算着小九九,王管家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恭恭敬敬地对霍司渊道:“霍爷,还有一事,需要您亲自定夺。”
沈凌云坐在石墩上,手肘撑着桌子,指尖缠绕着额角一缕头发玩,低头假装背单词,实则早就悄悄竖起了耳朵,一边听着他们谈事,一边想着怎么把别墅里的人引到外面,她好溜进书房。
“这里没有外人,王管家有话不妨直说。”霍司渊合上电脑,大概是会议已经结束。
“是。”
王管家微微点头,话到嘴边立马拐了个弯,把本要塞自己亲侄女到霍司渊身边的事情,换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恩这种琐碎以后你自己定夺就好。”霍司渊搓了搓手臂说道。
沈凌云坐在石墩上,见状,她立马转身,从手边的纸袋子里掏出一件男士风衣,正是霍司渊借给她防走光的那一件。
同样捕捉到霍司渊冷这一细节的,还有正要抬脚离开的王管家,他立马出声,语气不善,“沈护工,怎么不见霍爷的外套?”
说罢,他抬眸,正要趁机数落沈凌云几句,下一秒,他就看见沈凌云手里拿着一件风衣,准备起身去给霍司渊披上。
“不劳沈护工。”他立马一个回手掏,隔空抢走沈凌云手里的衣服,冷着脸,绕到霍司渊身后。
看着眨眼间就空空如也的手掌心,沈凌云愣了愣,随即耸耸肩,乐见其成地坐回石墩,懒得再起身跟他抢活干。
王管家动作很轻地替霍司渊披好外套,脸上满是心疼,甚至就连说出的话都染上了关心备至的哭腔。
“霍爷您身体不比旁人,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就把外套脱掉的好,万一再着了风寒,霍老爷子怪罪下来,我们挨骂事小,毕竟霍爷您身体安危最重要,我就是觉得,您拿自己身体去冒风险,实在不值当……”
沈凌云手肘支起斜撑着额角,静静看他表演,眸底藏着玩味。
啧啧……
话里话外,指桑骂槐。
句句不提霍司渊借她衣服的事,却句句都绕不开衣服二字。
王管家这嘴皮子功夫,真溜啊!
她都想打心底里给王管家鼓掌喝彩,抱拳说一句“前辈你好,请收下小弟的膝盖”了。
然而,沈凌云嘴上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看他表演,连单词都忘记了背。
石桌上摆放了几样茶点。
有刚烤出来的面包片和中式糕点。
她拿起一块抹茶味的细细品味,看好戏似的。
“霍爷。”
披好风衣,王管家没有急着离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似是终于鼓足勇气,选择直言不讳。
“霍爷您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身边伺候的人,也该嘘寒问暖,时刻提醒着点才是,实在不行,我替霍爷再多招几个人吧?多几双机灵的眼睛盯着,总好过一双眼睛盯着,霍爷您说呢?”
不等霍司渊开口,沈凌云就第一个撸起袖子在心里叉腰怒吼:我不同意!!!
这王管家到底怎么回事?
敢情是拿她当傻子看了吧?
这么内涵满满的话,居然就堂而皇之的当着她的面说了出来。
这是摆明了要挖她墙角、抢她饭碗呢吧?!
想到这,沈凌云实在没法淡定,她张了张嘴,刚想宣示主权,就听到霍司渊幽幽道:“王管家,我喜静,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我不介意身边多几个温柔体贴的人伺候。”
“好好好……霍爷我都明白!”王管家兴奋地点头哈腰,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
短短几秒钟,他就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自己亲侄女以后平步青云走向人生巅峰。
这下,沈凌云彻底不淡定了。
她噌地站起来,一把把王管家从霍司渊跟前扒拉开,自己站到霍司渊面前,气嗖嗖地叉起腰:“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