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舜前脚刚急匆匆的走,后脚就有人派纸鸟过来送林若凡即将到达青云的消息,想来也只有折夜一个人能做到。
林若锦看这茫茫天地,总觉得一切都太过虚幻了。
“喂……”
锋钰扭捏的不去看她。
“怎么了?”
“你剑术学的怎么样?”
林若锦不知他的用意,还以为他是在好奇自己的学习进度,略一琢磨便道:“还行,只是御剑飞行不太好,总是晃晃悠悠的。”
看着对方好奇的模样,林若锦直接走到一旁像锋钰一样削断一根竹竿演练起来,意外的这一次出奇的顺利。
身形虽然还有些晃,但片刻后她已经可以平稳的站在竹竿上在空中移动。
“…学的不错…嘛……”
锋钰很酸但他不说。
转眼两天过去了。
沧州界的渡口处,冷风阵阵,一老一少两道‘扭曲’的身形在腥咸的海风中晃下了船板。
闻契和林若凡互相搀扶着,一口一口干呕着走下了船,脚实实在在的踩着泥土地让林若凡双腿打软,一旁的闻契也不太好过。
毕竟他‘作恶多端’,哪怕事情过去很久也不敢大方露面,一路上藏头遮尾不见风生怕被人认出,两天过去,人好像又老了几岁。
“大爷,你也晕船啊?”
“呕——”
林若凡闭了闭眼,仰着头强忍着喉头的异样扶起闻契,一个仰头一个弯腰,二人在行人的注目礼下,以‘卧龙凤雏’之姿一步步挪到了街上。
长街上的某个茶馆二楼处,早已等候许久的她一眼就看见二人颤颤巍巍的背影,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当她彻底看清和林若凡交谈之人的模样后,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攥紧。
她没有立刻叫住他们而是先观察了一番,好半天这才出了茶楼走过去叫住了二人。
闻声,闻契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林若凡诧异回头,竟见到分别许久的好友,只一眼,她满身的不适瞬间转换成激动兴奋。
“好久不见,想死我了亲亲!你过得怎么样啊,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那个变态有没有伤到你啊!”
她喜不自胜的迎上去,撒娇般的拥住林若锦的细腰,头在她的颈窝轻轻的蹭着,像只小猫一样依赖着身前之人,任谁看了都是一副阔别重逢的姐妹情深。
“好久不见了,之前你都在哪里住着?镜花水月阁吗?”
林若凡呼吸一窒,赶忙扯了扯林若锦的衣角,示意有外人在。等林若锦再看过去时,闻戚已经从路边的木头墩子拂袖起身。
“好久不见,小丫头,老夫与你先前一别已经快半年了吧。”
林若凡呆呆的看着四目相对的二人,总感觉这两人之间有很多故事一样。
林若锦风尘仆仆的从青云来到渡口,自然是没有闲心与他寒暄,她淡漠的目光越过林若凡看向闻戚,“我与你有很多话要谈,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如何?”
“自然可以。”
脱离苦海,久别重逢的激动消散下来时,林若凡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并没有一丝喜悦之情,自己兴高采烈的样子在三人之间显得有些突兀和奇怪。
莫不是不希望自己来找她?看她的衣着也不像过的不好的样子,难道是……
胡思乱想之际,远处的胡同里传出几声吵嚷,在这只有三三两两行人的长街显得格外清楚,几声争执过后,胡同里飞快走出几个衣着锦袍头戴冠帽的中年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容貌端正,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眼睛很好看,是脉脉含情的一双桃花眼。他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与林若凡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忽然定住了脚步。
“您……”他看了看画像又仔细的上下打量着林若凡,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您是林若凡林大小姐吗?”
“是我啊。”
“太好了!”崇明义先是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而后快速将纸收好,确保对方没有看见后,这才继续说着:“在下是沧州界玉石分铺的前任掌柜,听家主的吩咐前来迎接新任掌柜,舟车劳顿怕是十分辛苦,请随在下前往店铺中休憩吧,这二位是掌柜的朋友吗?”
林若锦看了一眼林若凡,只见对方利落自然的与之利落自然交谈,不过一会男人便连连点头,殷勤的领着三人去了这个小镇最知名的翠升华玉石店。
路上,林若锦知晓了这是折夜的安排,如今林若凡的身份是翠升华玉石店铺的新掌柜,虽说她也替林若凡喜得一家店铺而感到高兴,但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却让她有些心不在焉。
闻戚特地向副掌柜要了翠升华二楼的一间雅室,单独请林若锦入座后,他缓缓道出自己的来意。
师父华文圣亡故之前,本是想将运用内丹制作妖灵的能为教与自己,只可惜他一生劳碌苦,年轻时流浪街头身体亏损严重,至今未能修复完全,以至于重病突袭无力回天。
所以,他趁着最后的时间与闻契在思过崖见了最后一面。
他向死而生,唯一的牵挂便只有漂迫他乡无依无靠的小徒儿林若锦。
“你师父,还是放心不下你,老夫便来此了却他最后的遗愿。”
“药灵,你要帮我吗?你与师父的关系是?”
闻契捋了捋胡子,“虽然我御毒控蛊,但我好歹是他师兄,好歹入过药宗,总不见得连这也不会。”
说话间,闻契反手一扬,白光闪过后,一条灰白色的龙骨鞭静静的盘躺在茶桌中间,泛着淡淡的润泽光芒。
失去了主人的法器,已经快变成了死物。
“这东西,你要收下。”
不是请求而是命令,闻契拂过龙骨鞭的沟壑纹路,“我想相比于刀剑这类利器,长鞭会更适合身为女性的你,这是他留给你,最后的礼物。”
想到那个小老头临死前还想着自己,她的心抽痛起来,抬手揉去眼角湿润时,又听闻契再度出声,像感慨又像在惋惜。
“你和他真像,看到你老夫就会想到他,但老夫不希望你也和他一样,你明白吗……”
林若锦抿了一口茶,凝视着翠升华窗外的山茶树,那白洁孤高的花,一朵朵从翠绿的枝头上完整的,凄美的沉沉坠下,只余一道白影在心头挥之不去。
“如果说,我们师徒俩是同性相吸,那您与师父是异性相斥吗?”
闻契轻轻笑了笑,再未言语。
一场本应该硝烟弥漫的对峙讨伐在二人持续的沉默里落下了帷幕,二人下楼时,林若凡正在大堂里的雕花躺椅上翻看着厚厚的本子。
“前月采买费用这么贵啊?”林若凡指着本子上的一页,发出不可思议的一声惊呼。
一旁的崇明义点头笑道:“上月镇上的几家商户的联合开了新石矿,人工和运输都比平常的成本贵了很多,您刚来沧州界,有所不知。”
林若凡正要再问,余光看见林若锦二人从楼上缓步下来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
“没什么,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说到这林若锦又笑了起来,“大掌柜有钱了以后可要好好请我们吃一顿了!”
“当然了,要不就今天好不好?”
“这个,不行。”
“……”
林若锦心知这个天真单纯的姑娘一路上憋了很多话想和自己讲,但她的确不能在这里多待浪费时间。
“你们姐妹若有话要聊,可以让老夫代为帮忙啊!只需负责老夫的衣食住行即可啊~”闻契掏出怀里的通灵镜摆在二人面前,“以后老夫也可以隔空授课,指点与你。”
他拿出镜子的那一刻,林若锦只觉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真的太贴切此刻她的心境了。
“您倒是热心肠,连我师父的镜子也拿到手了。”
面对林若锦的冷言冷语,闻契忍不住勾勾唇角,“谁让他总是记性不好,忘了这个忘了那个,我不替他想着又有谁能帮他,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