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家里外分得门清。
儿子是自家的,得吃饱穿暖了;闺女却是给别人家生的,随便给口吃的,不饿死就行。
两姐妹吃的最少,家里家外的活却一点没少干,忍饥挨饿也就成了一种常态。
林默默松开揽着小妹的胳膊,心疼地道:“走,咱们去灶房先吃点东西。”
“吃什么吃?这还不到吃饭的点儿呢,你先说说看,不卖你们拿什么给你爹看病?你这死丫头净想着吃,也不看看你爹都半死不活地躺了多少天了,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
没等来想要的结果,林徐氏气不打一处来,手扶着粗壮的腰身,就破口大骂起来。
死丫头平时不吭声只晓得埋头做活,如今看着好像开了点窍,她倒要瞧瞧,这死丫头能有什么主意救她爹。
没有的话,趁早把这不省心的给卖了。
结果这死丫头正事一句不提,光顾着一张嘴,少吃一两顿能饿死咋地?
农家都是一日两餐,头顿饭半晌午才吃。
这会太阳才刚露头离饭点还早呢。
林徐氏哪有闲功夫关心这丫头几顿没吃了?究竟能有多饿?
才从昏睡中醒来身子虚不虚?
林志强在一旁为他娘助阵,气愤地指着林默默大骂:“就是,怎么说那躺着的也是咱们亲爹,你这死丫头,就忍心看他这么死了才甘心?”
“我这会饿得头昏眼花的,能有什么主意?说不得吃饱了,主意就自个冒出来了。”
林默默不疾不徐地怼完林徐氏,继而望向跟泼妇有一拼的徐志强,轻蔑一笑:“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林志强这么孝顺,怎么不去卖身救父,说不得就孝感动天,爹托了你的福自个就醒了呢。”
话毕,领着林三丫朝对面的灶房走去。
她丝毫不理会背后林徐氏破锣一般的叫嚣声:“吃饱了饭,你要是还拿不出个正经主意,就别怪我这个当娘的狠心提脚把你们卖了!”
林三丫心里恐惧不安,不理解二姐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好似她娘骂的不是她一般,难道二姐真的有救爹的法子不成。
她黑葡萄似的眼珠泛起一丝希冀的光芒,小声地道:“二姐,你想出主意了吧?”
林默默拉着林三丫跨进灶房,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嗯,咱们填饱了肚子再说。
怼林徐氏的那句话,也不是瞎说的。
她这会确实头昏眼花,计无所出,但却不能明说。
免得教这小丫头跟着担惊受怕。
不消说,今日之事,将会在小丫头心里留下一道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且伴随一生。
她这个二姐,是小丫头唯一的救命稻草,与最后一丝温暖,又岂能忍心令她失望。
“太好了,咱们不用被卖掉了!”林三丫眼里的笑容直抵心底,都高兴地蹦了起来。
“嘘!”
林默默赶忙按住她,俯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她耳畔轻声道:“别吵!娘和大哥还在外面呢。”
小丫头马上捂住嘴,冲着林默默猛点头表示知道了,还不放心地溜去门口,张望起来。
这厢林默默不去管她,顾自往大锅里添了两瓢水,就蹲下身生火。
这一番动作瞧着行云流水,像是做熟了的样子,也不全是她继承了林二丫大部分记忆的结果。
林默默本也是农家出身,自小也是做惯了这些活计的,虽然自高中住校以后就鲜少做了,记忆却还是在的。
“砰砰砰!”
不过到底古今有别。
林默默头一回用这个打火石,显得有些笨拙,好几下都没点着火。
不由有些挫败。
还好,刺探完敌情的林三丫,及时赶来救场了,“二姐,你怎么变笨了,连生火都不会,我来吧。”
小丫头说者无心。
林默默却听者有意,心里一紧,赶紧把手中的打火石交给她,嘴里不忘为自己挽尊:“饿得没力气了。”
“砰砰!”
林三丫两只小手各握着一个火石,猛得相撞在一起,溅起的火星跌进了灶前的干麦秸上,顿时冒起丝丝缕缕的青烟。
小丫头赶忙趴在地上撅起小嘴,对着那烟使劲吹气,没两下就窜出了火苗。
“三妹真能干!”
“嘿嘿嘿……”
林三丫把灶前的火,小心地送进灶堂里,才抬头冲着为她自豪的二姐咧着嘴笑。
在这个家里,应该没人对她说过这类赞扬的话吧。
见她这样开心,林默默不由暗自猜测。
“你来烧火,二姐找找看有什么能吃的。”
林默默第一个盯上的,就是悬在屋梁的一个担笼。
这简直跟她小时候的记忆,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踮起脚试了试,竟还没够到,低头找了一圈,好似只有林三丫小屁股下唯一一个矮凳可用了。
二话不说,林默默就冲着林三丫来了,“小妹起来,我要用一下凳子。”
“好。”
林三丫赶忙起身,还好奇地问了一句,“二姐要做什么?”
林默默并不作答,捞起地上的凳子就放在了悬空的竹笼底下。
这下也无需林默默说什么,林三丫立时明白了二姐的打算,忙低声提醒:“二姐,娘不让咱们吃馍。”
这部分记忆,林默默倒是接收到了。
但她才不管呢!
她林默默都快饿死了,谁敢拦着她吃东西,她就敢跟谁拼命,不怕死的就来。
她不仅自己吃,还给林二丫递了一个,但后者一脸畏惧怎么也不肯接。
林默默也不管她,拿起一个黑乎乎的全麦馒头就往嘴里塞。
之前家里种小麦时,磨完面,麦麸都是用来喂猪的,她从来没尝过这玩意。
即便后来商家鼓吹麦麸多么有营养,市面上也有不少掺了麦麸的食品,她都从不心动。
她也就吃过一回,夹杂着些许麦麸的全麦面包,虽然口感不及精面,但也凑合着能咽下。
“噗——”
林默默只是在嘴里嚼着,都觉得噎得慌,一下没忍住就吐了出来。
暗自嘀咕道,这玩意还真不是人吃的。
“二姐,小心被娘和大哥发现了。”林三丫张开了嘴巴。
不明白娘都不让她们碰的金贵吃食,二姐怎么还给吐了?
这也太糟蹋粮食了,肯定会被她娘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