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烟囱冒着缕缕青烟,两家媳妇正在灶房里忙着,一个烧水,一会好给客人泡茶。
一个则在准备饭菜。
中午要留客人吃顿便饭。
茶叶是南边的特产,在北地也只有富贵人家才喝得起。
林老爷子带过来的一撮茶叶,还是人家时老头送的。
除了招待时老头,他还一直没舍得喝呢,今日是孙女大喜的日子,可不得拿出来显摆显摆。
两人边手脚麻利地干活,边说着闲话。
老四媳妇李氏一脸八卦地道:“三嫂,你说这二丫不是前个才回来吗?怎么就订亲了,怕不是走丢之前就相看好的吧?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啊?”
“谁知道呢?”三媳妇是三个妯娌中最精明的,心里大抵有一些猜测。
也因这一星半点的猜测,面上有些不大服气。
这时,灶房里的两人忽然听到外面的惊呼声,不由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对视一眼,飞快地把耳朵贴在窗户上,想听清院里父子三人的对话。
就在这时,忽然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嚣声。
随即小屁孩们叫嚷着跑进来:“来了!来了!人来了,爷爷,二伯,爹,门外来了好多人呢!”
屋檐下的几人面色一喜。
“好好好!咱们赶紧出去迎迎。”林老爷子当即起身,一面招呼儿子,一面当先快步迎了出去。
好奇心爆棚的林春生脚下跑的比他爹还快。
就连不良于行的林木生也拄起双拐,艰难地往大门口挪去。
偷听的妯娌俩听了个寂寞,却彻底没了做饭的心思,前后脚地出了灶房奔着大门口,亲眼求证去了。
*
偏房内。
装扮一新的林默默坐在炕沿,满脸是笑地与进来传话的林三丫说话。
林桃花则盯着打扮的跟个小姐似的堂妹,渐渐出神。
总觉得眼前这人不是二伯家的二丫。
二丫以前多难看啊,身上瘦的皮包骨,头上顶着一窝稻草似的头发,梳了跟没梳一个样,手指头脏兮兮的,永远都带着刚拔过草浸染的汁液。
也从没见她穿过一件干净合身、没有补丁的衣裳.......
这些就是林桃花对二伯家这位堂妹的刻板印象了。
其他几房的孩子在大人的影响下,多多少少都有些瞧不上二房,也从不跟二房的孩子一起玩。
现在不起眼的堂妹一跃而起,不但人标致了,身上长了肉,穿上了这么好看的新衣裳,这通身的气派狠狠压他们姐妹一头还多。
这谁受得了啊?
幸亏大伯家的红梅姐今个没来,不然非得气炸了不可。
不过,就不晓得这位堂妹要嫁的是什么人家了。
“二姐,那我出去了啊!”还没在屋里待上一会,林三丫就急着往外跑了。
她还要继续跟村里的小伙伴炫耀自己新衣裳呢。
今个不炫耀够了,她可是不打算回屋的。
“去吧!”
今天的林三丫才有了几分孩童的模样,林默默看了很欢喜。
林三丫蹦蹦跳跳地离开。
随之,屋里就安静了下来。
林默默一扭头就见堂姐盯着她愣神。
偷看被抓包,林桃花尴尬一笑,脱口而出:“二丫,你这身衣裳哪来的啊?”
心里酸溜溜的,凭什么跟个小白菜似的二丫,忽然就有了新衣裳穿了。
亲事定的这么急,肯定不是现做的,那就是二丫走失前就有的。
二伯娘懒得全村出名,肯定不会给她做。
“好看吗?”林默默展开双臂,笑望过去。
“嗯,好看。”
正说着,屋外就传来一阵“来了来了,人来了”的惊呼。
“二丫,我替你去看看,那后生长什么样。”林桃花也顾不得衣裳了,蹭的一下溜下炕,跑去瞧热闹了。
林默默心知是时光来了,也跳下炕,趴在窗口破洞处往外瞧。
不多时,只听的院里一片欢声笑语之声,仿佛骤然间挤进来了许多人。
当一台台聘礼流水一般抬过她眼前时,林默默心疼的直抽抽。
不是说好,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吗?
怎么还抬了这么多东西上门呢。
再多东西,最后不还是便宜了这一家,又落不到她头上。
其实,这都是时秀才的意思。
大孙子娶亲可是大事,聘礼上岂可过于寒酸。
要不是时间仓促来不及好好准备,抬过来的聘礼肯定比这还要丰厚些。
时光也不好拦着,关键是拦也拦不住。
再说,他也想给林默默一场风风光光的订亲礼,也就听之任之了。
经过姐妹俩所住的偏房时,时光脚步放缓,扭头含情地凝望着窗户,仿佛晓得林默默正在窗后瞧他似的。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屋里的林默默怦然心动,脸颊染上了朵朵红晕。
......
这一日的订亲礼热闹喜庆,风光无限。
震惊了许多人,也看馋了许多人。
*
下晌,送走媒婆与时光,围观的村民也渐渐散开了。
把几个儿子赶走后,林老爷子看着满屋的聘礼,一时心里颇为感慨。
没想到当年那桩口头婚约还是坐实了,还是时秀才上赶着,求着他结的亲,着实让他出了一口多年郁气。
痛快!
今日可真是痛快啊!
林老爷子瞥了眼红漆托盘里白花花的银锭,视线又从在场之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儿子林木生身上:
“时家给了一百一十两聘金,是看重咱们林家姑娘的意思,咱们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了。
“但考虑到,你们二房这次治病把家底都花光了,还欠了一些外债,志强又要说亲。我的意思是,给你们留个五十两银子,剩下的六十两就交给二丫,给她压箱底。
“至于这些聘礼,也给二丫带走一大半,你们可有意见?”
林默默头一个利落地应声:“我都听爷的。”
能给她留下六十两与一些聘礼,于她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
“那,那就......听爹的。”林木生迟疑地也答应了。
“不行!凭什么给她那么多银子啊?家里花银子的地方可多了,五十两哪里够呀?”
不和谐的声音又蹦了出来。
一听到要分给林默默那么多银子,就跟割徐氏的肉似的。
林志强也跳出来声援:“娘说的对!这点哪够啊?要都留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