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沈玉刚跨进听雨轩,后脚高毋庸便得了消息,第二日清晨,这消息自然也落入了胤禛之耳。
他冷哼一声,站在廊前朝听雨轩的方向看过去,“看来他们是得了什么命令,继续让人看着,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究竟想做什么,别打草惊蛇。”
“另外,福晋那边派人好生保护,不许让李氏等人接触她。”
“是。”
简单用过早膳后,他穿上朝服正准备出发,却忽然得了宫内传来的消息,说是今日早朝取消。
不只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还是夜里起身时着了凉,康熙忽然病了,极其突然。
他是在乾清宫里批阅奏折后,起身时忽然晕倒的。
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吃药针灸都试过了,不是什么大病,也没有生命危险,却一直不见好。
一连缠绵病榻好几日,就是起不来身。
无奈之下,康熙下旨令直亲王、太子、诚郡王、雍郡王四人分管不同事务。
一时间朝野众说纷纭。
众人纷纷猜测,万岁爷没有直接让太子暂管朝中事务,而是选了四人,是另有谋算。
说不准就是想要废太子,选出更有贤能之才。
熙虞听闻此事,特意选了些滋养身体的药材亲自送进宫中,顺便也是进宫看看皇玛嬷、小七和额娘。
慈宁宫中,太后见她进门,连忙让人给她搬来舒适的椅子。
“你大着肚子,若是担心,派人送些药材就是了,不亲自来也没说你什么。”
“哪里只是为了送药,好几日未见,孙媳和这腹中孩儿也想您了呢。”
熙虞扶着春时的手臂坐下,穿着胤禛让人新制的宽敞衣衫,却也挡不住那圆滚滚的肚子,且她又身形娇小,这么一对比倒是更加瘦弱。
“属你嘴甜,就知道哄哀家,你若是想哄骗哀家手里的珍宝,如今这慈宁宫都得被你搬空了。”
她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脸上的笑意很浓,明显被哄得心情极好。
“宫里别的女人有孕之后,能补则补,大多会变得丰腴许多,你怎么只长胎不长肉啊,莫不是老四不给你吃好的?”
熙虞能听出来,这话是玩笑话,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疼惜的模样。
“吃了好的,也都被肚子里这lia……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夺了去,不过好在太医说我的身体十分康健,并无任何问题。”
她本想将腹中有双生胎的喜事告诉太后,但转念一想,如今皇阿玛还在病中,且一切还未尘埃落定,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那就好,那就好。”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视线落在她肚子上,顿时喜爱的不得了。
“你肚子里这个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到这么大的,若是生出来,到时候可要多带他出门来看望我这个老太太。”
“这是自然。”
熙虞笑着回答,瞧着太后的脸色已经不像她刚进门时那般难看,遂放下心来。
“孙媳听闻皇阿玛的病并不严重,但得了病总要有个恢复的过程,皇玛嬷切莫太过担心,影响了自己的身子,孙媳肚子里的小娃娃还等着跟您请安呢。”
“好啊,好啊。”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你都这么说了,哀家自然的照顾好自己个儿的身子。”
芳蓝送了熙虞回来,就见太后倚靠在榻上,眉头的愁绪散了不少。
“奴婢劝了好几日都没用,四福晋一来就管用了,还是四福晋有本事。”
“你这老妇,说话酸溜溜的,这醋也吃。”
太后睁开眼睛,视线虽盯着前方,但却像是看向远方。
“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她说皇帝没事,那他就一定没事,哀家又何必再担忧。”
良久,她看了看桌上摆着各式补品,笑着摇摇头,“这丫头还真是实诚,送来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哀家这里用不到,都给皇帝送去吧。”
芳蓝虽不解,却对太后深信不疑,按照吩咐将补品全都送了去。
深夜,雍郡王府。
胤禛一直忙到月挂中天,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思来想去,他总觉得皇阿玛此次病得太过蹊跷。
“高毋庸——”
他低喊一声,将人叫进屋子。
“爷。”
“去把赵邝盛叫来。”
“是。”
高毋庸心中多了几分担忧,心想着莫不是爷连续几日的操劳朝中之事,这才导致身子不适。
这猜想,让他脚下的步子忍不住快了几步。
可怜赵太医抱着妻子睡得正熟,就毫无防备地被人拎到了书房,一路上火急火燎的,以至于到书房时,他前襟处的扣子还没来得及系好。
“时间正好,你回府一趟,找你父亲问点事情。”
“不知爷想问何事?”
胤禛动了动手指,让他靠近几分,压低声音开口:“皇阿玛……”
赵邝盛心中讶然,只觉得风雨欲来。
这一夜,胤禛破天荒的没有回邀星院休息,留在书房之内彻夜未眠。
天亮之前,他等来了赵邝盛带回来的消息,心中有了答案。
一夜未睡,胡茬都长出了许多,他将自己打理齐整,刚一入宫,便听到佟国维率先一步进了皇阿玛的寝殿。
门外,兄弟四人只好耐心等着。
门内,两人秘密交谈,佟国维大胆进言。
“万岁爷,恕老臣直言,您之前一直圣体康健,为何忽然病了,且还如此蹊跷突然。”
康熙被梁九功扶着靠坐在龙榻之上,眯着眼睛看向面前之人,“你的意思是,朕此病乃是人为所致?”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可能与天象有关,不如叫钦天监来看一看。”
康熙并未说话,只是给了梁九功一个眼神,对方便放下手中的拂尘,叫人去钦天监下令。
在进门时,他凑到康熙身边,小声回话,“万岁爷,几位王爷和太子殿下还在门外等着,外面下起了小雨,可要将几位宣进来?”
生了病本就体力不济,康熙这才说了一会儿话,神情就变得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声音也不如方才洪亮。
“叫他们先去忙吧,等朕有空再宣。”
钦天监的人很快就来了,只不过来者不是正使云惟见,而是副使金戴言。
听到他来了,佟国维便主动提出告辞。
“微臣钦天监副使金戴言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面无表情让他起身。
“怎么是你来了,云惟见呢?”
“回万岁爷,云正使前几日昨日忽然抱病在床,遂请了几日假。”
康熙脸上透出病态的苍白,眼下微微泛着青色,他轻咳几声避着人吐出一口痰瘀。
“既如此,你来说说自朕患病以来天象如何。”
金戴言跪在地上缓缓开口,“微臣昨日夜观天象,发现原本应该黯淡无光的计都星忽然大放异彩,且位置发生明显变化,出现在东南方向,直逼天枢紫薇。”
“计都星乃是凶星,此番忽然有此异象,许是有邪祟入京,直逼天子之位,但因宫中龙气十足,所以未能再进一步,只能不远不近地等待时机。”
康熙挣扎着从床头坐起,满头虚汗,梁九功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你的意思是,这邪祟此次本是想要夺了朕的性命,却因能力不足暂时搁浅,此时正在养精蓄锐?”
说完这话,他双唇微张,喉间似有浓痰卡住。
他重重咳嗽着,却浑身一颤吐出一口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