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间的青石地板上满是水渍。
氤氲的雾气中,梁佑安目眦欲裂。
他想把音姝搓洗干净点,不想音姝身上残留任何一个男人的气息和味道。
吃痛的音姝看着走火入魔一般的梁佑安,从一开始谩骂,到后来哭求。
梁佑安都置若罔闻。
他恨齐桓,不仅抢了他的军功和兵权,现在又抢回了音姝。
他心里膈应音姝被齐桓和睿王用过。
但如今却又不忍把音姝丢弃。
然而,在洗到……梁佑安发现了不对劲。
经他低头仔细查看了一番,顿时火冒三丈。
梁佑安厉声质问音姝,“为什么这里会有疤,谁弄的?”
梁佑安指的是音姝去红庄骑马的时候受的伤。
再次收到非人折磨的音姝,心神似乎又回到刚到醉春楼时的状态。
这会儿连梁佑安跟她说话,她都不想回,只是呆呆的流泪。
她没想到梁佑安居然又变回了恶魔。
梁佑安见音姝不予答复,于是又抓着音姝的肩狠狠的晃了音姝两下,喝道:
“说啊!是不是那该死的齐桓弄的?”
音姝木讷的看向梁佑安,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看到梁佑安一脸愤怒地对着自己说着什么,嘴巴一张一合。
她反应有些迟钝地问梁佑安:
“你……说什么?是在跟我说话吗?”
梁佑安见此刻的音姝眼里的光黯淡无比,神情木讷,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瞬时,厉问的话堵在了喉咙间,心又忽地软了下来。
理智回笼,才发现音姝已遍体鳞伤。
此刻甚至神情恍惚、喃喃自语:
“梁将军,饶命!”
“我只要梁将军,不要大将军。”
“梁将军比大将军勇猛十倍、百倍”
“梁将军比大将军厉害!”
…………
这些话,梁佑安还记得,都是他早期强行命令音姝说的。
大都是音姝被他逼迫时,音姝吃痛下的无奈求饶。
梁佑安在军营里、在战场上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行使生杀予夺的威严。
他以为征服一个女人也是如此。
可后来音姝的转变,把他的百炼钢渐渐磨合成了绕指柔。
梁佑安才知道,音姝对他温柔的时候比桀骜不驯的时候更让他身心愉悦。
自那以后,他与音姝在一起,学会了压着性子,学会逗弄和调笑。
对音姝也越发的依赖,以至于每每从京郊大营回到上京城内。
不管多晚,他都会奔去音姝的温柔乡里沉醉一番。
只要不上值的每一日,他都要去醉春楼至少找一次音姝。
日积月累。
对音姝的怜爱更甚,他甚至屡屡自责最初对音姝的那一番苛待。
就像此刻一样,梁佑安看着泪眼婆娑的音姝。
想起了过往,他对于自己之前的暴戾而感到无地自容。
他在懊恼自己的刚刚的过激行为。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把朝堂之上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气,撒到一个女子的身上呢?
音姝,她只是一个贱奴,她也没有权利去决定自己的命运。
被卖去为奴为婢;
被齐桓当作通房丫鬟;
被设计卖去醉春楼;
被一分为三;
所有的一切,音姝都是被安排的那一个。
梁佑安曾经上过战场,体会过战争的残酷。
也曾奉命驱逐过流民,看到过人间疾苦。
此刻,他仿佛也能理解音姝。
音姝身为下层庶民本就活得艰难,他又何苦再去为难于她。
思及此,他抬头看向音姝,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音姝的伤疤。
良久,他才起身,将音姝搂进怀里。
音姝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却听梁佑安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句:“音姝,别怕!我不凶你了!”
下一瞬,音姝就被梁佑安打横抱出了浴桶。
他没有伺候过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服侍音姝。
只想帮她迅速的穿戴整齐。
音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梁佑安不停翻找的背影。
因着梁佑安的冷静,她的心神也在逐渐恢复。
她知道,梁佑安大抵是不喜她再去伺候齐桓。
梁佑安对齐桓的憎恨,她再熟悉不过。
可那是那两个臭男人的事,与她又有何干?
良久,梁佑安才转过身,将一件音姝刚刚穿过的外衣又往音姝身上披。
而且,那件衣服已经被他事先撕破了。
音姝并没有反抗。
她甚至都懒得提醒梁佑安,应该用帕子先将身上的水渍擦干再穿衣。
音姝看着笨手笨脚的梁佑安。
冷笑着说道:
“将军,音姝作为一个贱奴,不管是被派去大将军府,还是睿王府、或是侯府。
都只是做了奴该做的份内之事。
将军心中郁结,打骂凌辱于奴尚可。
只是,您若想釜底抽薪,要么就该杀了奴泄愤,要么就将奴挪为一己私用。
只在此一味地搓磨奴,玷污了将军的手可如何是好?”
梁佑安手中的动作顿住,直起身垂眼认真打量起了音姝。
在他看来,音姝从不会站到他的角度去帮他分析问题。
这是第一次。
他原先以为,音姝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鬟。
只会说些哄他开心的情话。
没想到,此时的音姝居然直言不讳的指出梁佑安心中郁结的关键所在。
并告知了他釜底抽薪的办法。
而且,语气里竟带嘲讽之意。
音姝,这是在嘲讽他梁佑安有脾气对她撒气,没脾气杀了她?
还是嘲笑他梁佑安没有魄力去与齐桓和睿王对抗?
这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音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