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嘉这便不急着走了。刚想让小荷去把人叫来叮嘱几句,就听到沈归舟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给我打!小爷今儿就要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话落,他身后的几个跟班就立马一拥而上,对着一个穿着国子监学生制服的男子拳打脚踢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当街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被打监生的同伴白着一张脸,忍着心里的惧意高声质问起来。
“王法?”沈归舟勾唇轻蔑一笑,态度散漫极了,“小爷今儿就是把他打死了也不会怎么样!”
赵沅嘉听得一脸黑线。
这完全就是给沈家、给贵妃拉仇恨啊!
果然,沈归舟的话一出,周围的人对他无一不是怒目而视,只是碍于沈家和贵妃的权势,大家都只能含恨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都给我住手!”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小爷的——”
看到来人,余下的话都被沈归舟憋了回去。只他也没有被人抓到干坏事的心虚,还乐呵呵地招了招手,“表姐,你今儿又来这边蹲陆大人啊?”
赵沅嘉:……
谁去把他这张破嘴给缝上!
“给我闭嘴!”赵沅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有误会说开就好,打打闹闹像什么话?小荷,去请大夫给这位公子看伤。”
她现在只想快点息事宁人。这事闹大了对沈家和贵妃的名声都不好。
然而沈归舟并不领情,看着跟班们停下了手,便自己冲上去揪住了那监生的衣领,一拳就打了过去。
鲜红的鼻血顿时就糊了那人一脸。
赵沅嘉气疯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横行霸道、胡作非为,这是嫌家里的名声太好了?
“快去拦住他!”她转过头对跟来的侍卫道。
“表姐!你就别管我的事儿了。”沈归舟的语气带了点央求,同时手上又出了一拳,直接把那人打趴下了,“我打他都是他自找的!他罪有应得!”
“不知我的学生是如何得罪了沈十二爷?”
一道低沉平缓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
接着,陆阔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人群中。他一身青衣,静默而立,宛如一棵立在风雪的松竹,清冷与矜贵浑然天成,不由得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瞩目。
“陆司业!”围观的监生们仿佛见到了救星。
沈归舟不屑地翘起嘴角,大喇喇道:“他没得罪我,但他该打!”
见他的态度如此嚣张狂妄,围观群众眼里的愤恨更重了。
赵沅嘉知道他没说实话。他一开始打人前喊的那些话,明明就是和这个监生有什么过节。
“我从未见过小沈爷,也不知哪里做得不好竟招来这无端横祸。”被打监生在同伴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悲愤地控诉。
“守业,别怕!陆司业会给你做主的!”
“就是!就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沈家能一手遮天!”
……
陆阔的到来像是为他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监生们都大着胆子声讨起来。
他们身上可是有功名的,父亲也多在朝为官。就算是沈家人也不能这么随便欺负他们!
赵沅嘉的心是真的累,原身留下的烂摊子她好不容易平息了,就又来了个猪队友。
“陆大人。”为了防止事态恶化,赵沅嘉不得不开口了,“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沈归舟此人在书里面也有不少描写,虽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行事也冲动张狂,但却很讲义气,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恶霸。
陆阔略一沉吟,正要答应。
却被猪队友一声冷哼打断了,“误会?可没有误会!小爷打的就是他汤守业!我的话放在这儿:不把他的腿打断,小爷决不罢休!”
陆阔看了一眼赵沅嘉,唇畔似乎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如就报官吧。谁是谁非,就让官府来评理。”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赵沅嘉就是听出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报官就报官!谁怕谁!”猪队友继续放狠话。
“啊!锦衣卫来抓人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
赵沅嘉抬眼望过去,就见着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人正是她之前见过的北镇抚使袁朗。
陆阔眉心微动,对着袁朗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沈公子和汤生之间的纠纷,还请袁大人帮忙调停一二。”
袁朗有些懵。他不过是在这附近查案,恰巧路过而已,怎么就被人扯过来主持公道了?再说这种事要不就去府衙报官,要不就找人上折子弹劾沈家。
找他算什么事儿啊?诏狱很忙的好不好?
“汤生的父亲是工部侍郎,汤弘。”陆阔的面上浮出些担忧,“这事若闹到府衙或朝上对双方都不好看,不如还是袁大人带回去小事化了。”
袁朗果然动摇了,为的是他前面那句话。
他最近正好在调查工部贪墨的案子,这个汤弘可是关键人物,他正想找个机会暗暗查一查他呢。
“带走!”袁朗断然道。
说起来他们锦衣卫也有城防治安的责任,这些人在路上打打闹闹的,他把人带回去也不算越俎代庖。
赵沅嘉傻眼了。
锦衣卫管得也太宽了吧?帮她审丫鬟还不够,还要帮忙劝架?什么时候这么接地气了?
吐槽归吐槽,赵沅嘉还是跟了上去,同时也赶紧让人去沈家报信。
锦衣卫北镇抚司。
沈归舟和汤守业这两个当事人被带到了一边喝茶。他们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自然不会动用锦衣卫的审讯,不过是让他们在那里等着家里来人。
赵沅嘉和陆阔则被领到了待客室,由袁朗亲自作陪。只是三个人心思各异,一时都没人开口说话。
赵沅嘉起身推开窗,往四处张望了一下,觉得这里看上去和正经衙门差不多,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一进门就会不寒而栗的恐怖地方。
大概是她没去诏狱参观吧。
“啊!”赵沅嘉猛地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袁朗,“我的丫鬟,知画现在怎么样了?”
袁朗拧了下眉头,一张黝黑的面上露出些顾虑的神情。
陆阔看出来了,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我去汤生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