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红着脸,有些无措地解释,“是嫔妾想着每年家宴都吃一样的,担心陛下会腻味,才……”
“自作聪明!”建兴帝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严词厉色道:“贵妃让你管这事是让你帮忙打下手,不是让你自作主张、越分妄为的。”
赵沅嘉不由得皱起了眉心。
狗皇帝这话说得极重,还有意把事情拉扯到了阿娘身上。
果然,丽嫔立刻恨恨地瞪了一眼沈贵妃,才不甘心地下跪认错,“是嫔妾轻率了,陛下息怒!”
哼!她就知道沈氏没那么好心让自己管事。这肯定是她给自己挖的坑!
“陛下。”丽嫔委屈巴巴地嘟起了红唇,“姐姐吩咐我做事的时候,也没跟我说清楚啊。”
沈贵妃真觉得自己挺冤的,她明明都把往年的定例交接过去了。丽嫔自己要多事改菜单,与她何干?
赵沅嘉嗤了一声,“丽嫔娘娘真是好笑!难道菜单是我母妃让你改的?不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吗?怪得了谁?”
丽嫔胡搅蛮缠,“那她也没跟我说不能改啊。”
赵沅嘉被她的厚脸皮气笑了,“菜单本来就没有不能改啊,只是你自己改的不好罢了。”
丽嫔噎住,狡辩不下去了。
这道水晶醋鱼确实是她执意要加进去的。她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陛下小时候爱吃什么,本以为能讨陛下欢心,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难道是她打听错了?
殿里热闹的气氛因为这样的小插曲变得稍微有些沉闷。李忠见陛下面色沉沉,就连忙把教坊的人叫了进来。
希望轻歌曼舞能让陛下开心起来。大过年的,他可不想伺候心情不佳的皇帝。
然而建兴帝看着台下的表演,心里却更烦躁了。
乐师清一色都是男人,没半点看头。舞姬也是姿色平平,全身上下还包裹得严严实实,毫无美感,更没有往年那种让他赏心悦目、秀色可餐的感觉。
“够了!让他们都出去吧!”建兴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要不是看着今日是除夕,他老早就发火了。
丽嫔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这次教坊表演的人员是她亲自过目挑选的,一早就剔除了那些容貌姣好又心思活泛的女子。
她才不会让什么来路不明的小妖精有机会迷倒陛下呢!
建兴帝气恼地坐在上首,只觉得今年的家宴哪哪儿都不对。吃的不对、喝得不对、教坊的表演不对、殿内的熏香不对,就连周围挂的灯笼都看着不顺眼……
这丽嫔真是一点不会办事!不仅是她,什么庄妃、宸妃、康妃、惠嫔、安嫔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不像贵妃,总是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从不给他添麻烦。
建兴帝有些烦躁地喝了口闷酒。
自从贵妃生病不怎么管事后,这宫里的事情确实没以前那么顺了。
一些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地方突然就变了,让他各种不习惯,还有宫妃时常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到他面前哭诉告状新管事的娘娘行事不公。
吵得他脑仁疼。
就连阿阮都在他面前抱怨自己宫里的炭火不够用,发下来的布料样式也不时兴,首饰还是别人挑剩下的,完全没有贵妃管事时对她的各种周到优待。
年前他本来就忙,还要抽出时间去料理这些有的没的。
他本以为可以趁着贵妃放权的这个大好时机,从后宫中挑选一个能与之抗衡的嫔妃扶持一下,好进一步削弱她在宫中的影响力。
结果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白给自己找了一堆事……
建兴帝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想到明日大年初一,从半夜就要开始忙忙碌碌各种祭祀,他的气压就更低了,耐着性子走完除夕夜的所有过场后就先一步离席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建兴帝思来想去,还是吩咐李忠,“你多送点温补的药材到贵妃宫里。再问问太医那边,贵妃到底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不是他妥协了,而是贵妃实在用得太顺手了。既然这么合心意,又何必瞎折腾?
反正等沈家倒了,贵妃势单力孤,这后宫一直给她管又有何惧?
李忠知道陛下心里在顾虑什么,连忙意有所指道:“陛下,贵妃始终只是贵妃,她在后宫再怎么呼风唤雨,也越不过那一位去。”
“你是说——”
建兴帝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疾走几步推开窗,看向坤宁宫的方向,喃喃道:“总得找个借口让她出来才行。”
李忠:“陛下忘了念恩姑娘了?她年纪可不小了,皇后娘娘这个做姑母的自然要张罗她的婚事了。张罗婚事可不得见人吗,那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建兴帝皱了下眉,“她的亲事可不好办。”
既然以这个为由头,他就总要真的把她嫁出去才行。
李忠奸猾一笑,想到前几日去靖南侯府传话时,侯夫人递过来的那一沓厚厚的银票,就凑上前去出了个主意。
建兴帝听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兴奋地搓了搓手。
妙啊!实在是妙!
这后宫的平衡根本不用他操心。他只要借力打力,把皇后放出来,就自然能辖制贵妃。沈氏在后宫一家独大这么多年,能受得了被人强压一头的委屈吗?
说不定还能刺激沈家那边做出什么急功近利的举动……
皇子所。
赵深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贵妃送给他的那个匣子。
里面除了有最常见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团花样普通的布料,以及一个绣着竹报平安的荷包。
“就这?”小太监金墨不由得撇了撇嘴,亏自家殿下还期待了一路。
他随手把东西从匣子里拿了出来,不期然却从那块不显眼的布料里抖落出一件宝蓝缂丝云龙纹白狐毛镶边天马皮大氅。
看着这件华贵的氅衣,金墨的眼睛都直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就兴冲冲地往赵深身上套。
“殿下,快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
“贵妃娘娘出手也太阔绰了,这么多皇子,每人一件,得花多少银子啊!”
“太好了!我们殿下终于有件体面的大氅了,冬日出门再也不会被冻着了,也不会被那些讨厌鬼嘲笑寒酸了。”
……
金墨眉飞色舞地念叨着,眼睛根本无法从这件华丽无比的大氅上挪开。
赵深的目光却落到了那个不太显眼的荷包之上,月白的缎面配着常见的青竹图案,一旁绣着“平安”二字。
他微微一笑,抚了抚那上面细密的针脚,心里莫名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