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嘉没见过信国公,但她知道这个老头子多半就是信国公本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狗皇帝就温和地开了口,“信国公何至于此,快快请起!来人,给薛老看座!”
信国公薛邰已年过八旬,建兴帝给他这样的礼遇也说得过去。
更何况他年轻时还曾跟随建兴帝的祖父去西北平叛,帮其挡过一刀,虽然近些年信国公府有些没落了,但只要薛邰还活着,国公府就还能维持住老牌勋贵的体面。
薛邰感恩戴德了一番才在内侍抬来的椅子上毕恭毕敬地坐下了。
今日这场戏他做好了,等他百年之后,陛下也会多照看一点他们薛家。
“你说你想为自己的孙儿求娶朕的侄女念恩?”建兴帝问。
赵沅嘉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狗皇帝口口声声称念恩为侄女,如此惺惺作态,这一出别是他自导自演的吧?
薛邰连连点头,“老臣确有此意,还望陛下成全!”
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老臣的孙儿薛烨,今年二十有六,因为这些年一心向学,这婚事就耽搁了下来。好在去年秋闱他终于考过了举人,也算立了业,老臣这才厚着脸皮向陛下求亲。”
赵沅嘉已经在心里破口大骂了。
糟老头子真是恬不知耻!你家孙儿不成亲难道不是因为喜欢男人吗?还什么一心向学,我呸!
殿下的众人也心照不宣的对了个眼神。
信国公还真是会避重就轻。陛下久居深宫,不一定知道薛烨裤裆子里的那点事。不过……
就算陛下知道,他应该也不会在意。
建兴帝与其说不在意,不如说他就是因此才选上了薛烨。若要给江家那个丫头找门好亲事,他是一百个不乐意的。
江家人不配!
只是那丫头在礼法上还是他的侄女,他又不能做得太难看。信国公家这薛烨就刚好,门第虽高,却是个唯爱分桃的断袖,那丫头嫁过去可不得独守空房?
以后这世上就不会再有流着江家血的人存活。
他心里的算盘早就打好了,却还装模作样地温声询问身旁的江皇后,“这门亲事,你怎么看?可愿意把念恩嫁到薛家?”
赵沅嘉的眉心蹙了蹙,想到念恩提起亲事时的迟疑,她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皇后神色自若,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本宫觉得这门亲事甚好,念恩能嫁到薛家,本宫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毕竟薛江两家也曾是通家之好,断不会亏待故人之后。你说是不是,薛公爷?”
薛邰脸上的表情一僵,勉强扯了扯嘴角,“娘娘说的是,我们家定会好好待念恩姑娘,万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江皇后神色莫名地盯着他看了片刻,一字一句道:“国公爷如此有诚意,本宫就答应了。”
赵沅嘉心里一沉,下意识朝着对面的男子席位看了过去。陆阔升官后,座位也往前挪动了不少,她能很清楚得看到他的脸。
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
陆阔很快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回望了一眼,就迅速地掠过了视线,慢条斯理地端杯喝了口茶水。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袖中的左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建兴帝见从不跟他低头的江凝舒终于顺了他一回,内心十分满足得意。
“既然皇后也觉得合适,朕自然也不会阻拦。”建兴帝抚掌笑了笑,略一思量,通情达理道:“薛老的孙子和念恩的年纪都不算小了,那就尽快走完六礼,择日成婚吧!”
薛邰激动不已,连忙跪下谢恩。
殿内其他有眼色的人也纷纷向帝后二人道喜,口里说着些“天作之合、珠联璧合、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之类的话。
赵沅嘉凝眸,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重了。
狗皇帝找人演了这么一场大戏,居然没有趁机给沈家挖坑?
刚这么想着,江皇后就幽幽开口了,“念恩毕竟不是赵家女,总不好从宫里出阁,陛下您说是不是?”
建兴帝有些摸不清江凝舒的路数,只是略微一笑没有搭腔,狭长的眼睛却眯了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
江皇后无视他的警告,长长叹了口气,“我虽然是念恩的姑母,可却是赵家妇,算不得是念恩的娘家人。她一介孤女出嫁,若是半个娘家人都没有,也实在是太凄凉了。”
建兴帝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这江凝舒还是学不乖啊!左一口孤女,右一口凄凉的,这是在当众怨他?
江皇后看出他不高兴了,便也点到即止,倨傲地望向沈贵妃,“贵妃妹妹,你可愿意为本宫分忧?”
冷不防被点名的沈贵妃愣了一下,不解地问:“娘娘的意思是?”
“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大家就是自家人,不如让你父亲收个义女如何?这样念恩出嫁也能好看点,本宫的心也能踏实了。”
江皇后语气强硬,虽然说着商量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
沈贵妃拧着眉沉默不语,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隐隐的怒火。
江皇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直接转向永平侯,“沈侯爷,你怎么说?沈江两家也是老交情了,侯爷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建兴帝一顿,蓦地意识到江凝舒想要做什么,沉下去的表情又一点一点的飘扬了起来。
当年江家出事,一向与之交好的信国公府、永平侯府都没有站出来求情。
江凝舒这是耿耿于怀想要找这两家人的麻烦啊!
把自家侄女变成沈家人,那她以后在薛家那边受了什么委屈,沈家就是不乐意,也要为她出头!
薛烨是个断袖,想见夫妻生活就不会和谐,这两家以后有的闹了!
建兴帝自觉窥探出了江皇后的意图,便不再觉得气闷,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看起戏来。
能让沈家为难的事他都支持!
江皇后的话一问出口,各种各样的视线都向永平侯看了过去。
永平侯面不改色,淡然一笑,“老夫年纪大了,实在是不适合做念恩姑娘的义父。”
众人也觉得江皇后有些欺人太甚。把自己的侄女塞给永平侯当女儿,那贵妃岂不是生生矮了她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