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嘉连忙拉住秦桑的手,“走,我们也出去。”
街上乱糟糟闹哄哄的,不断有人从铺子里跑到街上看热闹,大理寺衙门前那片空地早已堵得水泄不通。
“被许文翰勒住脖子的大人穿着红色官服,应该是个大官老爷吧?”
耳边冷不防听到一句,赵沅嘉心里一咯噔。
陆阔不会这么傻“以身饲狼”吧?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有公主府的侍卫开道,赵沅嘉带着秦桑很快就穿过了层层围观人群,走到了“吃瓜”的最前线。
赵沅嘉视线一扫,就落到了陆阔身上。那人似有所觉,也看了过来,深沉目光中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站在一群大理寺衙役中间,正陪同着大理寺卿傅远与许文翰交涉。
“你别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别伤到吕大人!”傅远高声喊话,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绷得紧紧的。
许文翰讥讽一笑,“你们不再上前我自然就不会伤害他,否则……”
说着,他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铁链收紧,勒得吕文逸直翻白眼。
“行!行!你别乱来,我让他们都退开。”傅远妥协后又好声好气与之商量,“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吕大人年纪大了,你不如先把他放了吧。”
“不放,我就这样说。”许文翰冷声拒绝,拖着怀里的人又往后退了两步。
吕文逸简直欲哭无泪,他就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明明出来的时候,站得离犯人最近的是万雱那个害人精啊,怎么就把自己抓走了?
吕文逸咬牙切齿地看向万雱,瞬间就明白了许文翰舍近求远的原因——肯定是因为茅坑石是个死胖子!
自己亏就亏在太瘦了!
“别乱动!”许文翰恶狠狠的在吕文逸脑袋上打了一拳,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我!许文翰,有冤屈要诉!”
今日是个大晴天,午后的阳光金灿灿的,晃得久未见天日的许文翰有些头晕目眩。
他发狠地在自己嘴上咬了一口,殷红的鲜血很快就冒了出来,熟悉的血腥味让他瞬间就兴奋了起来,体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今日,他就要当着世人的面揭开那人的面皮,要他给自己陪葬!
傅远的眉头皱得死紧,“许文翰,你杀人一案,人证物证俱全,你自己也已经认罪,何来的冤屈?”
“谁说我要给自己喊冤了?”许文翰诡异地笑了起来,抬头望了一眼青天,幽幽开口:“朗朗乾坤,天地正气,岂容黑白颠倒?”
他的话掷地有声,围观的人群霎时就安静了下来,没人再交头接耳,也不再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
“我要诉的是原礼部尚书唐知贺的冤!他是被人陷害的!他根本没有参与科举舞弊!”
现场落针可闻。
大家似是被这一消息震得无以复加,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就连那些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的人也被周围沉凝的气氛感染了,不敢轻举妄动。
许文翰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眼里的光愈发狂热。
傅远知道他说的事不小,沉吟片刻,道:“你要伸冤我们回衙门里好好谈。”
许文翰根本不理他,自顾自高声说了起来,“陷害唐知贺的人就是现任礼部尚书段争鸣!”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赵沅嘉下意识看了一眼陆阔,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淡,与他身旁面沉如水的傅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傅远已经在心里骂娘了。
这破事闹的!
“放肆!”他恼火地呵斥了一句,“段大人乃朝廷命官,哪能容你空口白牙污蔑他!”
“污蔑?”许文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正被污蔑的是唐知贺,唐老大人!”
“我为什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呢?”许文翰像个疯子一样自问自答,“因为我父亲当年被他拿住了把柄不得不帮他构陷唐大人。是我!——”
“是我把段争鸣捏造的证据偷偷放进了唐老大人的书房。是我!是我!……”
许文翰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直到嗓子变得沙哑,直到别人再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可是我后悔了。”他含糊不清的喃喃了一句,望着秦桑的方向,眼底露出祈求,“你会——”
原谅我吗?
后面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支利箭就毫无预兆地穿破了他的喉咙,把他想说的话永远封存在了那里。
瞬息之间,许文翰就软趴趴地倒在了吕文逸的身上。
“啊!救命啊!”被喷了满脸血的吕文逸吓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保护公主!”公主府的侍卫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把赵沅嘉团团围了起来,拔出腰刀,警惕地向四周望去。
赵沅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弄懵了,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惊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衙役们更是如临大敌,呼喊着让各位大人赶紧往衙门里躲避。
目睹了事情经过的百姓因为害怕想要逃跑,但更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围观群众却挤着要往前面去看热闹,场面眼见就要失控了,陆阔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不要慌张,犯人乃是被锦衣卫所射杀。”
赵沅嘉立刻朝他看了过去,陆阔的目光与她轻轻一碰,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他事先并不知情,而是从箭羽的标记上看出来的。
陆阔走到人潮中间,继续安抚受惊的民众。他面容平静、声音平缓,很快就让大家镇定了下来。
“锦衣卫办案!无关人等立即退散!”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众人被锦衣卫的名头吓到,连忙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然后,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近前。
为首的袁朗一脸肃杀,冰冷的视线掠过赵沅嘉身上时,微微一顿,连忙走到她面前行礼请罪,“不知公主殿下在此,在下刚才多有鲁莽,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那一箭是你射的?”赵沅嘉讶然。
袁朗很轻的唔了一声,“职责所在,还望殿下莫怪。”
赵沅嘉无话可说。
许文翰这个声名狼藉的杀人魔在大街上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还劫持了左都御史当人质,被“执法人员”当场击毙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