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就从宫里出发前往奉国寺了。皇上虽没有同行,却仍有禁军开道,一路仪仗威严、锦旗彩幡,弄出了很大的阵仗。
宫里前两日就放出了风声,此次出行是为了给沅嘉公主祈福求平安。历来只有皇子大婚前才会去奉国寺奉告先祖,祈求庇佑。沅嘉公主可谓是是开了先河,公主里的独一份儿。
百姓们沿途看着声势浩大的队伍,都不禁感叹陛下对这个女儿是真的视如珍宝,疼爱到骨子里了。若她是个儿子,陛下肯定就把皇位传给她了。
不过贵妃娘娘也有儿子,众人透过此事,越发肯定七皇子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贵妃的车驾里,赵沅嘉却撇了撇嘴,又在心里把爱做戏的狗皇帝骂了一顿。
“阿娘,听琥珀说昨夜他带着赵泽去了琼华宫,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沈贵妃默默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并没有听到女儿的问题。
赵沅嘉在心里叹了一声,握住她冰凉的手,“阿娘,别多想。事情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也许真的只是意外……”
“不是意外。”沈贵妃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笃定,“就算没有证据,我也知道你们的猜测是对的。”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肃王与他素来无仇,绝对不会故意对他动手,肯定是被人算计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隐隐觉得阿郅的死有蹊跷。他一向康健,又怎么可能会突发急病而去?难怪父亲当时表现得那么奇怪,看着她的眼神还带着莫名的愧疚。
原来竟是这样一回事。
“父亲目睹了他被……”沈贵妃的声音一片哽咽。
赵沅嘉:“阿娘,外祖父一直都很自责,之所以不告诉你真相也是怕你跟着难受。”
肃王是皇子,就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江郅,也不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虽然失去了做储君的资格,但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江郅的一条命仿佛什么也不是……
这种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愤懑和不甘,永平侯并不想女儿承受。
“我没有怪爹。”沈贵妃深深呼出一口气,闪着泪光的眼里慢慢聚集起了深浓的恨意,“阿沅别担心,我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她还要为他报仇!
仪仗的大队伍速度很慢,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行人才到了奉国寺。
赵沅嘉下了马车就见到面前白晃晃的一片光头,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努力憋笑,跟着贵妃一起走到了江皇后的身后。
住持弘法大师连忙领着全寺的僧人给宫里来的几位贵人见礼。
江皇后微微点了点头,不咸不淡的和弘法大师寒暄了起来。她在宫里的地位虽然尴尬,却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母,有她在的场合,沈贵妃和赵宓都没有说话的份儿,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赵沅嘉也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视线随意一扫,就在一群光头中看到了几个长了头发的男人。她顿觉诧异,定睛一看,发现那几人当中站在最前面的竟是秦桑的父亲唐绥之。
他怎么在这儿?
赵沅嘉有些好奇地盯着他们,从穿着打扮来看,唐绥之身后的两个人应是他的随从或者护卫?
他右侧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小眼睛男人实在是太高太壮了,虽然佝偻着身子,但还是掩不住练家子的气概。
京里有点头脸的人家都会请护卫护院,很是常见。赵沅嘉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怎么还有外男在此?”江皇后也注意到了异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
弘法大师先告了一声罪,解释:“陛下特意命寺里为唐国公超度,自中元后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唐大人此行也是来为他父亲诵经祈福的。”
江皇后嗯了一声,目光往那边望去,不过一瞬,就转开了眼。
弘法大师不敢再耽搁什么,随即就亲自领着诸位贵人往后院去了。
看着皇后等人走远的背影,唐绥之长长吁出一口气,抬手擦汗间陡然看到身侧的大胡子动了动,心里一颤,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我们的住处在另一处。”他的神情很严肃,似在认真教导下人,“贵人们在此,切不可随意走动。”
不过被打岔了一瞬,大胡子再抬起头时,那道倩影已经看不到了。他皱了下眉,嘴角却慢慢翘了起来。
也许这一趟能有另外的收获……
奉国寺是皇家寺庙,一般人根本连山门都无法靠近,就连宗室也不是想来就能来,需得到皇上的准许才能入内。
整个寺庙除了僧人就见不到外人,大殿又修建得格外宏伟壮丽,更显出了寺里的空寂和冷清。
因为奉国寺只接待皇家宗亲,留宿的地方自是比一般寺院的禅房要豪华多了。赵沅嘉几人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
这次要在寺里祈福七日的时间,算是小住了,从公主府带来的东西装了好几大车。一进院子,抱琴就领着小荷她们手脚麻利地归整了起来。
赵沅嘉在自己的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就去了隔壁找阿娘。沈贵妃带来的行礼只多不少,宫人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不一会儿,屋子里就焕然一新,看着就像在宫里似的。
不过她们这儿还算好的,赵宓的院子就好像在搬家一样,赵沅嘉甚至还看到几个人抬着一张异常华贵的短榻进去了。
平日静悄悄的环境突然响起了异常的动静,在这里待了二十几年的卫太妃又怎么会注意不到?她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平心静气地等着人来回话。
须臾,一个方脸的老妪就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大喘着气道:“娘娘,打听清楚了,来的人有皇后、贵妃、沅嘉公主还有——”
“赵宓!”老妪咬牙切齿地说道。
卫太妃拨弄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她这个时候来,肯定没安好心。这是想要报复我呢。”
姚氏那个蠢货死了,她就知道事情应是败露了。以赵宓多疑的性子,肯定能猜到她才是真正的主谋。
“你说她会怎么做?敢不敢自己下手弄死我?”卫太妃半点不惧,气定神闲地靠在榻上,眼里满是兴味,“我就怕她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