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嘉刚和贵妃招了手,就看到一个和尚脚步匆匆地从旁边走来,他的手上端着一堆贡品,似没有注意到沈贵妃一行人,不小心撞上去,贡品顿时落了满地。
“你这和尚!走路不长眼睛的吗?”琥珀厉声呵斥道。
刚刚要不是她及时闪身挡在娘娘面前,这和尚就要撞到娘娘身上了。
“是小僧鲁莽,还请贵人恕罪!”和尚一边毕恭毕敬地道歉,一边急急忙忙想要把贡品捡起来。
赵沅嘉快步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沈贵妃的表情竟带着一丝惶然,惊疑不定的视线落在那僧人的脸上,眼神却有些空洞。
“阿娘,怎么了?可是磕碰到了?”她伸手扶住了沈贵妃的胳膊。
沈贵妃迅速回过神,脸上也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我没事。”
她牵着赵沅嘉抬脚往前,目光又掠过那个跪在地上拾东西的和尚,略一犹豫,吩咐身后跟着的宫人,“你们去帮把手,再送这位小师父去道场。”
回到住处,赵沅嘉很快就察觉到沈贵妃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言笑自如,但眉眼间却仿佛蹙着一抹隐隐约约的愁绪。
梳洗完,等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赵沅嘉就拉着沈贵妃上榻,放下床帐,低声问道:“阿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赵宓出招了?”
沈贵妃沉默地点点头,表情严肃,眼中却有丝恍惚,半晌才道:“她知道了。”
“她知道我和江郅……”
赵沅嘉神色一紧,脱口问道:“她是如何知道的?”
沈贵妃:“江皇后说赵宓是亲眼所见。也许她以前曾碰巧见到我和他在一起的样子。”
“江皇后?”赵沅嘉有些不解。
沈贵妃忙小声把之前在佛殿的事说了出来,“她故意来质问我,就是想告诉我赵宓知道了这事,提醒我小心赵宓用这事算计什么。”
赵沅嘉眨了眨眼睛,“娘和皇后娘娘……”
沈贵妃笑了一下,如实道:“她从来都对我很照顾,就像大姐姐一样。这些年我们在宫里形同陌路,但也都有默契。她困在坤宁宫时,我也会偷偷多照拂一些。”
以前她没有明说是不知道要怎么和女儿解释自己和江郅的那段过往,现在既然女儿都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以前常常围在她的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她那人看着有些高冷,却对我很温柔,也不嫌我年纪小又吵闹,在宴会上碰到了也会主动带着我。”说起昔日的美好,沈贵妃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她和江郅毕竟男女有别,她就是再大胆,也不能像女儿这个公主一样肆无忌惮地追着他跑。那就只能爱屋及乌,和他的姐姐交好了。
赵沅嘉抱着她的胳膊,感叹了一句,“阿娘还真是煞费苦心。”
沈贵妃摸摸她光滑的脸蛋,戏谑道:“你脸皮厚这一点,就是像我,而且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赵沅嘉觉得自己又帮原主背锅了,不过她本来的脸皮也不薄就是了。
“阿娘觉得赵宓会怎么做?”
身旁的人很久都没有说话,赵沅嘉诧异转过头。屋内只留着一盏小灯,沈贵妃又背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赵沅嘉能感受到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怒气。
“刚刚撞过来的和尚——”沈贵妃用力攥着手心,眼里似有寒芒,“那人看着和江郅有七八分像。”
赵沅嘉一愣,难怪阿娘的表现会那么奇怪。
“这人肯定有问题。”
她本就觉得那和尚的出现有些蹊跷,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这人绝对是赵宓找来的!
沈贵妃自然也看得清,就是看得清她才会这么生气,“赵宓是真的狠啊!害死了他不说,他死后这么多年竟还想着要利用他,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沈贵妃死死咬着牙,眼泪却没有忍住,决堤而下。
她的心好疼,她为他心疼!
赵沅嘉侧身抱着沈贵妃,心里也为江郅感到难过。
片刻之后,感到怀里的人渐渐平复了,她才轻声说道:“阿娘,你一定要稳住!赵宓这是在试探你的反应。她和狗皇帝共同促成了此次奉国寺之行,那你和江郅的过往她多半也告知他了。”
“狗、狗皇帝?”沈贵妃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赵沅嘉吐了吐舌头,一时大意竟把心里的称呼叫出来了,“我觉得这名字适合他。”
沈贵妃叹了一声,“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哎,罢了,你在娘面前说说没关系,但千万别在外面说漏嘴了!”
赵沅嘉忙不迭点点头,继续道:“狗、父皇他也知情,所以阿娘一定要沉住气,不要自乱阵脚。就当没看出那和尚的不妥,也不要在赵宓面前露出任何心虚,就和以前一样就行。”
不能让那姐弟俩知道江郅对阿娘有多重要,不能让阿娘因此被拿捏住!况且这事了结之后,阿娘还要回宫和狗皇帝继续周旋,自是不能让狗皇帝知道她心里有别人。
江郅不过是阿娘年少无知时喜欢的少年郎。他死了,她就不当回事了,进宫后,更是满心满眼都只有陛下。——得让他们这样想才行!
沈贵妃也知道轻重,“放心,娘知道该怎么做。”
赵宓出了招,她不为所动、行事如常,那该着急就是在背后算计的人。只要急于求成,做事就会冒进,那到时就不难看出那两姐弟究竟在搞什么鬼……
夜晚的寺庙宁静祥和,就算道场那边隐隐有诵经之声传出,也不显嘈杂,反而更让人觉得平静。
陆阔全无睡意,慢悠悠的在自己暂住的院子里踱步沉思。想到舅父的古怪,他干脆跃到院前旁的一棵大树之上,默默看着隔壁的小院。
他和唐绥之不是僧人又是外男,住的地方在山门附近,距离阿沅她们住的院子几乎隔着整个寺院。
不过这里依旧属于奉国寺内部,并没有侍卫值守,只有武僧在各道门外守夜,从宫里来的禁军都驻扎在山脚下。
陆阔正想着事情,就看到唐绥之落脚的小院某间屋子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影闪身而出,随即就蹿上了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