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上无星也无月,院子里黑压压的,只有廊下两盏灯笼的微弱光芒在风中飘飘荡荡。
靠近院墙的一棵大树上,陆阔把怀中之人又揽紧了些。
赵沅嘉双手攀着前面的树干,透过茂密的树叶缝隙紧紧盯着大殿门口的动静。
她被沈贵妃“劝”回去休息后,就偷偷去了和陆阔约定的地方,然后两个人又潜回了安置江太后神龛的院子里。
大概是为了方便行事,往常在院子里伺候的宫人都不见了人影,走廊上只有赵宓的嬷嬷在门口看守。
赵沅嘉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眼下真是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宓的安排为他们提供了很多便利。
过了一会儿,一个内侍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廊下,他的身手很是利落,赵沅嘉都没有看清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人和孟嬷嬷说了两句什么,就推门走了进去。
须臾,他就把卫太妃扛了出来,然后凌空一跃,三两下就消失在了暗夜中。
孟嬷嬷往殿里望了一眼,才重新关上门,一脸肃然地守在那里。又等了片刻,陆阔抚在赵沅嘉腰间的手紧了紧,贴在她的耳边说道:“我行动了。”
说完,他就轻手轻脚地下了树。
晚间的风越来越大了,吹得院子里的树飒飒作响,也带来一阵秋天的凉意。孟嬷嬷搓了搓胳膊,在廊下走动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异响,她警惕地转过头,“是谁?”
穿着夜行衣的陆阔已经闪身到了她的后面,抬手就是一掌重重击在她的后颈,孟嬷嬷双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赵沅嘉见状,连忙跑了过去,和陆阔对视了一眼就急切地推开门,“阿娘!”
殿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香味,沈贵妃趴在地上,看着像是晕了过去。赵沅嘉先把香炉里燃的香灭了,把门窗都打开,风一吹,殿里的气味一下子散了很多。
她这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涂抹在沈贵妃的鼻下,呛辣的味道一冲击,沈贵妃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阿娘,你还有没有哪里不适?”赵沅嘉扶着她坐起来。
“我没事。”沈贵妃借力站起了身,“你们赶紧过去吧。我这就找个借口去道场,让寺里的人都看到我。”
陆阔站在门口朝着她行了一礼。
沈贵妃笑着点了点头,“去吧,一切听江姐姐的吩咐。”
后院的小佛堂依旧一片漆黑,扛着卫太妃的内侍刚把人放下,背后的暗影就拧住了他的脖子,咔嚓一扭,他便失去了意识。
“凝舒。”暗影轻轻喊了一声。
接着,一点微黄的火光就亮了起来,江皇后拿着烛台走了过来,在地上的卫太妃身上扫了一眼,平静道:“你先送她去一旁的耳房。”
肃王点头,抱着卫太妃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江皇后慢悠悠地走到角落,轮椅上的赵宓耷拉着脑袋,一副睡过去了样子。
“娘娘。”一道极轻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江皇后转过头,在影影绰绰的光晕下看到了赵沅嘉和陆阔,她浅浅笑了一下,对他们招了招手。
两人赶忙走过去,看到人事不省的赵宓也没有多少惊讶。
“我娘已经去道场了。”赵沅嘉把眼下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又问:“娘娘要让我们做什么?”
江皇后望着他们的眼神很柔和,“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听就可以了。”
赵沅嘉还有些不解,正想再问点什么,旁边的窗户就传来了一阵响动。陆阔立马挡在两人的前面,全身戒备,做好了要应战的准备。
“没事。”江皇后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他是来帮忙的。”
人影从窗外翻了进来,站定,再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摇曳的烛火中,来人的脸也慢慢显现了出来。
赵沅嘉瞬间就瞪圆了眼睛。
何、何大富?他不是肃王的人吗?难道自己和陆阔猜错了?
陆阔也疑惑地看了一眼江皇后。
何大富却表现得相当淡定,任他们打量自己,微笑着站到了江皇后的身旁,“凝舒之后会和你们解释。”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江皇后这种过于亲密的称呼。
赵沅嘉和陆阔对了个眼神,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皇后蹙着眉,没空纠正这点小事,直接吩咐:“你去把那孩子带过来。”
何大富应了一声,就立马又翻窗出去了,倒真像是唯命是从的属下似的。
不过那声“凝舒”又太违和了。而且,赵沅嘉感觉得出,江皇后对那人的态度虽然冷淡,但他们两人之间显然是极为熟悉的。
只是眼下并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何大富很快就去而复返了,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男子。
待他走近,赵沅嘉才愕然发现这少年就是空安,此时的他脑袋上却是有头发的。
少年看着很是局促,双手紧紧攥着衣摆,一双眼睛就盯着自己的脚尖。
江皇后的表情恍惚了一下,柔声问,“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都记住了吗?”
空安怔了一下,赶忙双手合十点点头,“小、小僧记住了。”
他打扮的就像是勋贵家的小公子,这样看着倒有几分好笑。江皇后扬起唇,“你是从小就出家的吗?”
“小僧能记事以来就是在寺里度过的。”空安如实说道,看了一眼旁边不省人事的赵宓,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开口了,“庆阳殿下很是虔诚,对小僧也向来照顾,还请贵人不要伤她性命。”
江皇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你只要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不会把她怎么样。”
至少不会在佛前杀了她。
赵沅嘉一看就知道江皇后是怎么打算的,想了想道:“赵宓应是很了解空安的,她肯定会怀疑是他假扮的。”
空安头上的发髻虽然看着挺真,但只要上手一扯就会露馅。
江皇后往佛像旁边指了一下,“所以我准备让他站到那上面。”
放置佛像的台子很高,赵宓够不到空安的脑袋。但她要是站起来,还是能扒拉到空安的腿。
赵沅嘉在这佛堂四周环视了一圈,因为是为江太后超度,屋子里挂了不少白幡,墙面也很洁白光滑。
“我倒是有个主意。”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