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嘉翻看着话本子,不知不觉就在床上睡着了,就连陆阔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翌日天还没亮,抱琴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殿下、驸马爷,就快卯时(早上五点)了,该起身了。”
赵沅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是在某人的怀中醒来的,心里一阵甜蜜,仰着头在他冒出青茬的下巴上吻了吻,“该起了。”
陆阔其实早就醒了,他只是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便干脆收紧手臂,让两人贴得更近。
“别闹!”赵沅嘉在他胳膊拧了一下,又吸了吸鼻子在他颈窝闻了闻,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没有逼你喝酒吧?”
“他们不敢。”陆阔的嘴角扬起来,睁开眼,垂眸看着她,“家有悍妻,威震四方,他们惹不起。”
赵沅嘉哼了哼,又在他身上皮肉厚的地方拧了几把。陆阔轻笑出声,把她抱得更紧了,感慨了一句,“真不想起!”
谁不是呢!
赵沅嘉在他胸前眷恋地蹭了蹭。其实她也不想起这么早去看什么日出,但这是狗皇帝定的行程,还特意点了他们随行。
不去不行。
两人很快就起了身,梳洗好后就去了行宫的前庭。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又等了一会儿,建兴帝就携着头戴帷帽的沈贵妃、丽嫔、陈婕妤以及一众未成年的皇子公主来了。
众人纷纷上前拜见,建兴帝笑呵呵的,大手一挥,免了众人的礼。
能陪同皇上看日出的除了亲近的人就是朝中股肱,后妃们自觉退到后面,让陛下能和臣子们联络感情。建兴帝为了显示自己身体好得很,并没有坐肩舆,而是和众人一起爬山。
行宫本来就建在半山腰,离山顶不太远,坡度也缓和。赵沅嘉平时就挺注意锻炼的,这么点距离根本不在话下。
但对丽嫔、陈婕妤等长期居于内宅的妇人来说,就有些吃不消;对那些出门就坐轿的官老爷来说,也不算轻松。大家走走停停,花了三刻钟才走到了山顶。
赵沅嘉偷偷观察了一下狗皇帝,发现他虽没有大喘气,却紧紧抿着嘴唇,胸脯上下起伏得厉害,额头上也出了不少汗。
这是累得够呛呢!
建兴帝确实很累,头还有些晕,但他硬绷着忍了下来,缓了片刻,便走到青云台上等待日出。只是今日天公不作美,云层太厚了,看不到霞光,更别说金灿灿的太阳了。
随行的官老爷们都不禁有些失望,他们都提前想好了在观看完壮观的日出之后,要怎么拍陛下的马屁。
可那些话现在都用不上了。灰蒙蒙阴沉沉的天空和太平盛世、海晏河清?也不配啊!
建兴帝也挺恼火,恨不得把钦天监的人都下狱。可他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着道:“回吧,今日实在是不巧,朕下次再带你们来看!”
只是他刚转过身就顿住了脚步,笑容也僵在脸上,一双狭长的眼睛更是厉光闪烁。
众人很快就察觉到了陛下的异样,赵沅嘉也注意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紧紧盯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首辅戴昌同心里一颤,连忙带着自己的长孙戴茂上前请罪,“陛下,这孩子年幼无知,若是哪里做的不妥,还请陛下多担待些。”
“请陛下责罚。”戴茂白着脸,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建兴帝一眨眼,那张绝美的容颜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紧张无措的普通少年郎。
“你这孙儿真是一表人才,听说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建兴帝在戴茂的肩上拍了两下,又转头对着戴昌同微微一笑。
戴昌同狠狠松了口气,连忙回了话,君臣之间一问一答,气氛一下子又恢复如常。
谁也没有追究陛下为什么会突然表现得那么奇怪。赵沅嘉和陆阔对视了一眼,也没想明白。
从山顶下去,吃过朝食,众人便去了校场。
大赵的秋狩,除了进山打猎,也是世家子弟比试骑射的场合,若是表现出众,入了皇上的眼,前途自是不用愁的。
建兴帝坐在高台上,看着满场的热血儿郎,不禁面露欣慰,转头看到永平侯,笑着道:“朕记得你家十二郎的马球打得很是不错,不如也让他下场试一试吧。”
皇上都发话了,永平侯当然不会拂他的意,连忙让沈归舟上前谢恩,又叮嘱了他一番,才让自己的亲随陪着他去校场了。
其实以他们侯府的地位,想要为家中子弟谋求出路,并不用参加这样的骑射比试。建兴帝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说不定有什么坑在前面等着。
赵沅嘉也是这样想的。沈归舟跑马射箭与人角力的时候,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会出什么意外。可直到比试结束,什么事故都没有发生,最终夺得头名的是昭武将军家的嫡次子章义。
建兴帝把章义大大夸赞了一番,直接点了他进羽林卫。
沈归舟最后排名第八,在几十位参赛者中也算名列前茅了。
“爱妃家这侄儿一身武艺着实不错,可不能埋没了啊。”建兴帝意味深长地对着沈贵妃笑了笑。
沈贵妃心思百转,大概琢磨出了他的意思,没接这茬,“陛下可别夸他,这孩子脸皮厚得很,一会儿那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见沈氏没有打蛇随棍上给沈归舟讨要差事,建兴帝便给身旁的靖南侯袁不峮使了个眼色。
袁不峮意会,连忙看了永平侯一眼,“自从万寿节上和沈公子打了马球,我家朗儿就一直想和他再切磋切磋,不如让他们又比试一场如何?”
建兴帝眼睛一亮,“这主意好。那就让他们各自带队再赛一场,至于人选嘛,就让他们自己决定!”
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赵沅嘉心里的警惕又升起来了。不一会儿,袁朗就领着他那一队的队员来向陛下行礼了。
赵沅嘉扫了一眼,蓦地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儿郎里看到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瘦猴儿:老熟人阮齐。
她心里一动,突然就想明白建兴帝要做什么了——明着抬举沈归舟,实际上应是要找个由头给阮齐铺路。
不然袁朗怎么可能找阮齐这个明显会拖后腿的人打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