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阔和赵深进到林子后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又一阵带着惊慌的喧哗声——
“陛下,您怎么了?”
“陛下,小心!”
“快把陛下扶起来!”
“别伤着陛下了!快追,快追!”
……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循着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不一会儿,他们就在一片几乎遮天蔽日的树林里遇到了急切追赶着什么的禁军。
两人随即跟了上去。
“陛下!陛下!求您放开老臣的孙子,求您放开老臣的孙子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了起来。
陆阔和赵深随着禁军停了下来,翻身下马,拨开人群,赫然看到建兴帝正杀气腾腾地拧着戴茂的脖子。戴茂痛苦地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一张脸憋得发紫。
而戴昌同正在旁边不住地磕头求饶。可建兴帝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完全不在意他在说什么,一心只想弄死手里的人。
周围的大臣也都吓傻了。他们明明开开心心地追着猎物,刚好首辅的孙子亲手猎到了一只狐狸,正兴致勃勃的去收取猎物,谁知却猝不及防撞到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陛下。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他们知道陛下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对劲,但他们也不敢上手阻止啊。对陛下动粗,那可是大不敬!
官老爷们不敢做什么,禁军们就更不敢冒犯皇上了。
不过,若是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在他们面前掐死戴茂,等陛下清醒过来,他们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八皇子殿下来了!”
不知是谁激动地喊了一声。
戴昌同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跑到赵深面前跪下了,“陛下受了惊,还请八皇子殿下速速送陛下回去休息。”
话只能这样委婉地说出来,半点不能提陛下正在杀他孙儿。说完,他便扬起一张老泪纵横的脸,祈求地看向赵深和陆阔。
八皇子只是一个单薄的少年,他一个人哪里能制止正在发狂的陛下,肯定要驸马爷帮手才行。
“姐夫……”赵深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陆阔。
戴茂只比他大几岁,是个温和谦逊又才华横溢的少年郎。他实在不忍心见到这么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枉死。
陆阔点点头,和赵深一起快步走到了建兴帝身旁,半跪了下来。
“父皇,您松松手。父皇,您听得到孩儿说话吗?父皇,您可是哪里不舒服?父皇……”赵深苦苦哀求了起来。
陆阔赞赏地看了一眼,伸出双手轻轻放在了建兴帝的肩膀上。
建兴帝全然不觉,依旧专注地掐着戴茂的脖子,嘴里念念有词,“江郅,去死!去死!……”
原来如此。原来这人把戴茂认成了小叔父。
陆阔在心底嘲讽一笑,面上却作出了焦急的样子,“陛下,您没事吧?陛下!”
他的左手慢慢挪到了建兴帝的脖子后方,借着袖子的遮挡用了一点巧力,本来还杀气腾腾的人瞬间就晕了过去。
“咳咳咳……”脖子上的束缚消失后,戴茂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茂儿!”戴昌同喜极而泣,赶忙对着赵深和陆阔不住地行礼,“多谢八殿下,多谢陆驸马!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大人客气了。”陆阔沉重地叹了口气,暗示道:“关于这事,大人就当没发生过吧,陛下他……”
戴昌同连连点头,“驸马爷放心,老夫知道该怎么做,其他人也不会乱说话。”
虽不会到处说什么,但大家今日都亲眼目睹了陛下发狂要杀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病得不轻。
储君之位得赶紧定下来才行了。
“来人,把父皇抬出围场,找太医!”赵深把晕倒的建兴帝搂在怀里,冷静吩咐有些吓傻了的禁军。
戴昌同满眼赞赏。
这位八皇子倒是忠孝仁厚、处变不惊。可惜母族的出身低了点,想要争那个位置几乎不可能……
建兴帝被送回行宫后,不待太医救治就自己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除了觉得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不适。
“发生了什么?朕怎么会在这里?”建兴帝满脸疑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他不是应该在围场狩猎吗?
“陛下小心。”李忠连忙上前扶住他,略一迟疑,解释道:“陛下在林子里晕倒了。”
这么解释也没有错,不算欺君。他跑得慢,追到陛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晕在八皇子怀里了。至于那之前的异样,陛下若是想不起来,他也不想多这个嘴。
建兴帝揉了揉酸胀的额头,心里恼火极了。他本意是要证明自己身体康健才来狩猎的,哪知道却弄巧成拙……
“太医怎么说?”他问。
话音刚落,小内侍就领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尹太医进来了。
“陛下恕罪,微臣来晚了。”
建兴帝沉着脸没有说什么,阴恻恻地问道:“朕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尹太医的眼皮跳了跳,连忙给他把了脉,眉心越皱越紧的同时面上却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
“说!”建兴帝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
尹太医吓得一抖,慌张开口,“陛下近两日可是用了、用了温补肾阳的药物?”
建兴帝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昨夜宿在了陈婕妤那里,说说笑笑就没把持住。关其正告诫他的话他也记得,只是他觉得自己近来身体状态还行,以为吃点药丸助兴不会有事……
尹太医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脉道失濡、气滞血瘀,实在不宜再用那些药物了。”
建兴帝没有回话,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问:“朕这几日总是做噩梦,会不会是有人给朕下毒了?”
尹太医一听吓得差点尿裤子,哆嗦着道:“从脉象来看,陛下并没有中毒的症状。陛下可是还有其他地方不适?”
“朕头晕。”建兴帝道。
尹太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解释:“头晕是因为气滞血瘀所致,脑中血行瘀阻,陛下之前应是有轻微的脑卒中。”
建兴帝没话说了,这和之前关其正说的毛病一样。
“你开药吧。”他一脸不悦,扯过被子就要躺下去休息。
李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陛下,阮公子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得有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