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连赶了十几日的路,赵沅嘉一行人终于在正月二十二这日进入了甘州境内,再有两日,就能到邺城了。
进入甘州后,赵沅嘉在路上发现了很多拖家带口往外逃难的人。景县虽然没有破城,但沈都督重伤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如今甘州军群龙无首,北弥又来势汹汹、近来在边境上已发动了几次小规模的袭击,人心自然就浮动了。
看着百姓们脸上的彷徨不安,赵沅嘉这才深刻的感受到了战争的逼近,心情很是低落。
“怎么了,可还是觉得冷?”陆阔在她手上握了一下,触手凉凉的,便索性展开双臂把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
越往西来,驿站的条件就越差,他们已经住在最好的房间了,却仍是抵不住寒风的侵袭。
赵沅嘉靠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真希望不用打仗。”
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伤亡,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时代,打仗完全就是用人命去堆的,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陆阔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若是可以,他是不想阿沅面对这些残酷之事的,可他也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她要做的事,他无法阻止也不愿阻止。
赵沅嘉缓了一会儿,心绪也渐渐平复了,便开始考虑眼下的问题,“再有两天就到邺城了,大舅父如今情况不明,不能让佟修年和我们一起进城,最好想个办法拖他几日。”
一来,她要为大舅父治伤,佟修年在边上探头探脑的不方便行事;二来,佟修年是带着任务来的,若是让他在军中搅了事,情况只会更糟。
总之得等他们先行摸清了情况,把事情都掌握在手中了,才能更好的与佟修年周旋。
陆阔也是这样想的,轻声道:“我看他这两日的面色不太好。”
赵沅嘉哼了一声,“他肯定是病了。刚刚进驿站时,他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应是想求我让温有名给他开药,不过他见我对着他冷眉冷眼的,就没敢开这个口。”
“既然他本来就病了——”赵沅嘉弯着眉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那就继续病下去好了。”
佟修年此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流了老长,可两个鼻孔却堵得死死的,完全透不过气,只能大张着嘴巴喘气。
一旁的缇骑连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小声提议:“大人,公主殿下随行带着郎中,不如小的去请他给大人看诊?”
佟修年阴沉着脸,“你可请不动!”
那胖子是沅嘉公主府上的良医,没有公主发话,他是不敢给其他人看病的。没看到一路上,那胖子都在驿站熬煮防风寒的药,哪一次分给他们锦衣卫了?
缇骑偷偷撇了撇嘴。
还不是自家大人一开始就把沅嘉公主得罪了,害得他们不仅没药喝,公主府那些香喷喷的肉干也没他们的份儿。
不过他可不敢抱怨,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小的让驿丞去请郎中吧。”
佟修年嗯了一声,捂着又疼又闷的脑袋,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去办。
缇骑很快就回来了,面上带了点小心翼翼,“大人,驿丞说这方圆几里都没有郎中,他们看病都要去县城,平日里一来一回都要两个时辰。可前几日下了场大雪,去县里的官道被封住了还没清理出来……”
佟修年哪里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刚要发火,又听他说:“不过驿站里存了几副医治风寒的药,不如小的去熬煮了给大人服用?”
佟修年气闷的嗯了一声,就把被子扯到脑袋上闷头大睡起来。
聊胜于无。况且他的身体一向不错,也许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然而,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他昏睡得人事不省,第二日还是被下属摇醒的,“大人,该起了!公主和驸马爷已经在用朝食了,再过一刻钟就要出发了。”
佟修年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挣扎着坐了起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恶心想吐。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嗓子仿佛吞了无数刀片一样,呼吸都疼。
这症状明显比睡前还要严重了。
缇骑一脸担忧,“大人病得如此严重,还怎么赶路?”
佟修年知道自己眼下的状况很糟,大概连马都坐不稳,再一听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顿时连床都不想起了。
“你去替我和公主告声罪,就说我病得起不了身,今日不得不多留一日。”
缇骑应了一声就往外走,佟修年又叫住他,“你把我的病说得严重性,可明白?”
他都这样示弱了,公主做做样子应该也会让自己的良医来给自己看诊的。
过了一会儿,缇骑就回来了。佟修年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眉头皱了,“那胖子呢?”
“哪个胖子?”缇骑一头雾水。
佟修年忍着喉咙的剧痛,一字一顿道:“公主的良医。”
缇骑的嘴角抽了抽,“他自然是跟着公主走了呀。”
大人别是病糊涂了吧?莫非他还期望公主大发善心主动派人来给他看病不成?
佟修年:……
终究是他想多了!
此时的赵沅嘉正窝在陆阔怀里大笑,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心情,一下子跑得飞快。
佟修年本来就病了,又喝了那不对症的药,病情只会越发严重,没个三五日根本下不来床。
这便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掌握局面。
不过傍晚的时候,沈季言带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这雪若是再这么下,去邺城的近道就不能走了。我问了这里的山民,若我们能连夜翻过这座山就能按时到达,不然就得绕道,至少要多花两日的时间。”
“那就不投宿,连夜赶路。”赵沅嘉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管是大舅父的伤还是边境的战事都耽搁不得。
雪夜里赶路很是困难,不仅要应对严寒,还要时刻注意马儿的情况,一个不好就容易滑倒。众人铆足一股劲,在雪地里艰难跋涉,终于在四更时分越过了山头。
这时雪也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让人几乎看不清前路,再赶路就容易出事了。
赵沅嘉等人只得停下来安营扎寨,等雪停、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