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汤谷返回人界时,人间已不再衰败颓然,各处草木葳蕤,百花齐放,欣欣向荣。
夜幕降临,星图和小万劫一起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再次教起他感应万物。
小万劫满心欢喜地觉得这回一定能成功,可惜他试了整整一夜,直到太阳再次升起,仍不能感受到一丝万物之灵。
星图解决扶桑树之乱后,闲来无事,懒散地打着呵欠问:“小猪猪,怎么样了?”
小万劫背对着她,肩膀颤抖,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什么话都不肯说。
星图瞧见了,继续打呵欠:“有些事现在不会只是时机未到,没什么大不了。”
“身为神女唯一的徒弟,我是不是太笨了?”
他哭得泪眼婆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眼泪忽闪忽闪,惹人心疼。
“神女的徒弟也可以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有师父保护,没人能欺负你。”
“师父不会嫌弃徒儿吗?”
“不会啊,我既决定收你为徒,不管你是天赋异禀,还是碌碌无为,为师都会认你。”
小万劫听后,哭得更加伤心。
星图席地而坐,陪着他,暗自想着:万劫神君不愧是海神,擅长控水,这掉眼泪的本事,实乃八荒一绝。
……
神女降世,造福人类。
人界奉神女为尊,推举其成为人界之主,她还有许多东西要教给世人,便暂时接任。
星图教大家农耕种植,在良田中种出食物,不再受饥饿之苦。
风雨雷电,四时有序,春耕秋收,夏耘冬藏,她将万物法门教给曾经心心念念盼望的人类,期盼着人界茁壮成长。
小万劫投生于人界本就是为吸食浊息而来,即便有星图相护,体内浊息越来越多,也因此更难感应万物。
人们渐渐发现他身上异样的气息,觉得他是邪祟,把他抓起来,妄图以火焚烧之。
他尚且还是孩子,浊息已令其苦不堪言,还要面对全人类的责难,把他钉在绞刑架上。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听见众人的责骂声,像是弥天大错。
星图赶到时,烈火已烧尽他的双腿,那上面的每寸肌肤都变得扭曲不堪,似虫卵般肆虐爬行。
她救下小万劫,倾身为其疗伤,然后站在大火前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变成赤红色,似是发怒之态。
人类惹了神怒,害怕后退。
也有人站出来说:“我们是在诛杀邪祟。”
“本神的徒弟什么时候成了邪祟?纵使他真是邪祟,也轮不到你们诛杀!”
“神女是要袒护妖邪?”
星图没有解释,反问:“是又如何?”
她明白人类不会理解万劫的苦,他从来不是邪祟,他是为各界挡住邪祟的神明。
身负浊息,势必被误解,被伤害。
人类不敢与神作对,只得作罢。
小万劫看着自己受伤的腿,体内浊息更加猖狂。
他无法感知万物,但能轻易感知体内恶念,他知道在他被烈火焚烧时的情绪,叫恨。
“师父,我真的是邪祟吗?”
“不是。”
“我能感觉到体内有股力量正在主宰我。”
“小猪,你就是你,为师相信你心智坚定,一定能控制住那股力量。”
小万劫懵懵懂懂:“师父,若是以后这股力量会伤害到你,你便杀了我,千万不要手软。”
“为师不会。”
人们之所以诛杀小万劫,是因为人界发生了几桩诡异的事,有不少人被勾走魂魄,暴毙而亡,死状凄惨,大家觉得是身负浊息的小万劫害了那些人。
星图去看过那些人,感到周围异动,似是有不属于人界的能量在人间游荡。
她在人类中挑选一位贤明的君主接替她的位子,然后带着小万劫踏上前往冥界之路。
那时太阳尚未落下,火红的夕阳悬在天边,将人间映成赤红色,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相同的红色。
人们殷殷期盼,前来相送神女。
星图对新任人界之主说:“冥界有异,鬼怪横行,本神会前往鬼域,关闭鬼域之门,还人间太平。希望本神回来时,能看到人间繁荣兴盛。”
“谨遵神女之令。”
于是,人类就看见神女牵着一个孩子,消失在夕阳中,随着二人一道消失的还有最后一抹光亮。
……
星图带着小万劫踏上黄泉之路,周围彼岸花遍地,花叶相依相偎。
黄泉路并非坦途,小万劫又是人身,并非魂魄,以人身踏入,时不时就会不慎踩入虚空,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黄泉路上浊息极盛,你试着感受浊息,不要与之对抗,试着和平相处,也许就不会再摔倒。”
小万劫听了她的话,原本虚无的地面渐渐变得清晰,他竟在浊息中看清了黄泉路上的风景。
前路遍布彼岸花,但那些花叶似是有灵,每当二人走过时,就适时让路,毫无恶意。
“师父,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嗯。”
小万劫拉住她的小指:“师父,你会害怕吗?”
“应是会吧,但世间还没出现让师父害怕的东西。”
黄泉路上,鬼哭狼嚎,孤魂野鬼四处游荡,若非惧怕星图神身,早就冲上来将小万劫这副肉体凡躯啃噬干净。
小万劫能轻易感受到这些恶念,也因为感受到,所以心中愈加害怕。
孤魂将他分食殆尽的画面,仿佛真实发生,他从那些残识中看到自己被分成一块块啃食的可怖画面。
“小猪,不想挨打,就要反抗,不反抗,就只能一辈子挨打。”
“师父,我不懂,该如何反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能感知到它们的念头,就能让它们感应到你的念头,它们想吃你,你就吃回去,让它们比你更害怕,才不会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可是我打不过它们。”小万劫低头神伤。
“能不能打过是后话,敢不敢打是你现在需要考虑的事。”
“我明白了。”
小万劫释放出体内浊息,与飘散在空中的恶魂相斗,有些胆小的被他吓走,有些恶魂不甘心被区区小孩子欺负,露出凶恶獠牙,陡然扑上来。
浮生剑出,恶魂瞬间消散,星图似乎没什么感觉,依旧是那副闲庭信步,悠然处之的样子。
“师父,你是神,能感应万物,可为什么你连浊息也能感应到?”
星图停下,低头笑着看他:“大约是……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