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私访的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过了两天,苏檀先抽空回了一趟县城。
把老太爷托她捎回来的信送到赵家交给她那‘义兄’,闲聊了几句,就直奔私房菜。
店里的营业一切如常,苏檀也没多问,既然把权力下放出去,就没有再给自己揽事儿的道理。
倒是荷花跟她说了高秀才的近况。
“他娘是今早才安葬的,驴蛋他们都过去帮忙了,没出什么意外状况。”
苏檀点点头,“那高秀才呢?他咋样?”
“还能咋样。”荷花唏嘘道:“没了亲娘,高秀才就跟失了魂似的,整个人都瘦脱相了,我早上过去看了眼,差点没认出来人。”
子欲养而亲不待,眼瞅着家里日子慢慢好过起来,结果亲娘撒手人寰,是个人都会感受到这种痛苦。
苏檀摸了摸下巴,说:“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去看看他,你先去忙吧。”
“好。”荷花应了一声,转身去操持店里的事。
苏檀在大堂坐了好一会儿,才动身去高秀才家找人。
正如荷花所说,只过了短短几天,高秀才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下巴上胡子拉碴的,颓废得不得了。
高老汉的情况也不怎么好,没了那根弦绷着,精神都垮了大半。
见苏檀过来,打声招呼寒暄几句,就步履蹒跚地回房休息。
高秀才送他爹回屋,才出来跟苏檀道谢,“劳东家来这一趟,感激不尽。”
苏檀压了压手,瞥见堂屋崭新的牌位,“领我去给老太太上炷香吧。”
牌位就摆在堂屋靠墙的大桌上,面前供着新鲜的馍馍糕饼,苏檀把香插进香炉里,严肃鞠了一躬,抬起头看向高秀才,“我有事跟你商量,咱们出去说。”
“好。”
虽然两人是上下级关系,但到底男女大妨,高秀才搬了两个凳子,两人就坐在屋檐下说话。
苏檀思忖片刻,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高秀才不明所以,苦涩一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本来想好好挣钱,给我娘治病。现在她老人家没了,我突然就觉得一切都没意义了。”
“怎么会没意义?”苏檀没想到他这么悲观,瞥眼紧闭的屋门,宽慰道:“你爹还在,你总要振作起来的。”
高秀才抬头看向灰蒙蒙地天,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是啊,他娘没了,可他爹还在。
“东家再容我几天,等我安顿好我爹,再去山庄做账房。”
“安顿你爹是没问题,但账房这事……你恐怕做不了了。”苏檀莫名有点心虚,虽然她有别的安排,但这么说起来,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账房工作我交给我堂哥了,以后他就是山庄的账房。”
这个决定今天一早她就和苏秉德说了,苏全以及杨氏都很感谢她,提及两口子自身,她们只说有苏檀给的那一百两银票,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
他们的户籍已经落在随州,拿着钱回去把房子修补一下,再多买点田地,日子总能好过起来。
所以苏檀提出要他们留下时,两口子直接就拒绝了,只让苏秉德好好跟着堂妹干,然后就坐上回随州的车离开了。
高秀才一听这话心头直接一紧,“那……那我留在县城也行的,这边也有两家店,我可以去那当账房……”
眼看她一个大喘气把人眼睛都惹红了,苏檀赶紧解释:“我不是要解雇你,而是想让你继续进学,一切笔墨纸砚包括日后赶考的路费食宿全由我出,你只需要认真进学。”
“啥?”高秀才生怕自己听错,忙不迭又问一遍。
苏檀只好又耐着性子解释一遍。
其实她做这个决定也不是头脑发热,而是闻衡的路子已经定下,如果一切顺利,日后他就要入朝为官。
虽然以老太爷的能力,大概率能保他一路顺畅,但帮手这东西谁会嫌多呢?
有个相熟的人一同在朝,哪怕遇上事也能有个帮忙说话的人,总比孤军奋战独自一人舌战群儒的好。
“怎么样?你愿不愿意?”苏檀笑了一下,“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好好想想。”
高秀才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一年多他做梦都想着能继续进学,奈何现实不给他这个机会。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要是还拒绝,那就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他当即站起来拱手,态度也比从前恭谨谦和不少,“多谢东家给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进学,不负东家期望。”
顿了顿,他又认真承诺:“我知道我如今身无长物,没什么能报答东家的,但来日要是能高中入朝,定不忘东家提携之恩。”
“好了好了,大话别说早了。”苏檀翻了个白眼,“还没考中就开始画大饼,说实在的,我还是稀罕你之前那副脸皮厚的做派。”
高秀才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笑道:“我高兴,能继续进学,我高兴。”
高兴归高兴,但苏檀还得问他一句,“你之前已经从县学离开,现在还能回得去吗?”要是回不去,少不得还得想办法求老太爷指条明路。
谁料高秀才笑得更起劲,“我退学后,老师曾来寻过我几次,说将来要是想重新进学,就还回县学就行。”
“噢。”苏檀应了一声,那倒少了她好多麻烦。
能重新进学是好事,高秀才少不得要去跟他爹分享这个消息。
苏檀趁机会借口离开,免得高老汉要出来跟她道谢,她见不得那场面,还是早点走了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