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真应了叶时清所想，真算不得有趣。
这一群公子哥们凑在一起，不是谈谁谁谁家的小姐好看，就是哪个楼里的花魁貌美。
偶尔有几个喝高了的人站出来作两句满是豪言壮志，但其实乱七八糟的诗出来，也能引得一堆捧场和喝彩。
完全没有叶蓁蓁想象中的样子，好诗没有，但是商业互夸有。
“诶，为何小郡主从过来开始便一直一言不发，可是觉得我们诗作的不好？入不得郡主的眼？”
说话的人，叶蓁蓁并不认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之间也并没有挑衅之意，只是调侃玩笑罢了。
“还行。”
叶蓁蓁也不想太扫兴，如若不然她就真的实话实说了，确实入不得眼。
“郡主风姿绰约，今日在下一见，真是忍不住想要为小郡主作一首诗了。”
叶蓁蓁身份高贵，又深得宁帝宠爱，前时又推行了商税一事，想讨好叶蓁蓁却又无缘得见的人太多了，今日有机会，自然是忍不住套近乎的。
但很可惜，叶蓁蓁实在是不吃他这套。
“那你千万要忍住。”
本来都准备开口吟诗的那人突然沉默了。
“噗。”
“笑死我了。”
此人席位并不靠前，想来身份也并不算高，尤其他这一吃瘪，嘲笑的人就更多了。
“是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幸好今天顾小侯爷没来，不然他开口第一句就把他的牙给打掉了。”
那人也有些难堪，他左右看了两眼，似是不服叶蓁蓁当众下了他的面子。
“在下才疏学浅，想必是入不了小郡主的眼，只是不知郡主可有兴致，也作一首让大家品鉴一二。”
叶蓁蓁闻言并未有任何反应，她只是细细的品了口茶，随后理直气壮的开口：“不会。”
叶蓁蓁真诚的令人尴尬，场上顿时有些沉默了下来，似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把场子重新暖回来。
左相家的二公子李畅是叶蓁蓁的同窗，虽然长大后渐渐不怎么熟稔了，可今日是他家的宴席，自然是不能让场子冷下来的。
所以他有些突兀的笑了笑，道：“哈哈，酒过三巡，自然得为大家助兴，今日我特意请来了畅春园的名角惊雪，来此处唱上一出，让大家乐上一乐好不好？”
世人对美人总是多有宽待，这位名动京城的角性子很是高傲，往常从来没有到任何人的府上唱一出。
曾经有位达官贵人，颇好男色，搬出万金请惊雪过府唱一出贵妃醉酒，也被婉拒了。
竟是没想到，这李畅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叶蓁蓁也有些好奇的将目光望了过去，自从当日知道了惊雪是男子，叶蓁蓁连晚上做梦都梦见他了。
梦里美人哭的梨花带雨，非说叶蓁蓁非礼了他，天大的冤屈，都给叶蓁蓁气醒了。
此处没有戏台，但平地亦然能唱上一曲。
惊雪今日的打扮与叶蓁蓁上次见他时一样，都是一套金玉捏成的头面，一袭红衣，目光柔媚多情，貌美比过戏里风华绝代的贵妃。
“真美啊，唱的我心都快碎了。”
所谓酒不碎人人自醉，想必说的便是此刻，在场的贵族子弟也自诩见过不少的美人，却无一人可比得上眼前的惊雪。
“他若不是个男子，便是被赶出家门，我也要娶他。”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就挺想娶他？”
那人闻言一怔，随后小声的道：“他若愿意，也行。”
此话一落，他旁边的公子哥目光立刻变得有些嫌弃，也有些惊疑，随后暗暗的往旁边挪了挪。
那人顿时急了：“你什么意思？我不是断袖啊！”
“啊对对对，你不是。”
“······”
一曲唱罢，惊雪缓缓朝着叶蓁蓁的方向行了一礼，不知是不是错觉，叶蓁蓁总觉得他总是在看自己，就连唱完了也是。
“好！”
“再来一曲！”
“诶！惊雪自成名开始，便早有规矩，每次唱，只唱一曲，一月三次，从不例外。”
“那还真是可惜。”
“不然这样。”其中有一人忽的从席上站起：“今日既是赏诗宴，那不如就由我们，每人作诗一首，若有惊雪公子觉得好的，便赏脸为我们再唱一曲，可好？”
目光寸寸从叶蓁蓁身上移开，惊雪唇边勾起微末笑意，声音清冽动人：“好。”
“那我先来！”
李畅大口的饮下一杯酒，随后看着惊雪，细细的想了片刻：“情字千重多苦主，独酌无言思悠长。”
“好！”
“再来一曲。”
李畅吟完，便目光期盼的看向惊雪，只可惜对方微垂着眼眸，无动于衷。
他有些失望，却也到底还玩得起，只能让其他的人继续努力了。
有了好彩头，愿意作诗的人自然就多了，只可惜他们就算是把诗都做出了花来，惊雪的脸上也依然还是连个笑意都没有。
气氛再次沉寂了下来，无人再主动出来以诗留人。
也正是在此刻，方才在叶蓁蓁那触了霉头那人也顺势开口：“郡主还没有一试啊，郡主身份高贵，且在国子监听学多年，想必她若愿意作诗一首，惊雪公子自然也就满意了。”
“哪有那么麻烦，要我说，我们每人出一千金，我就不信他不愿意！”
“哪都有你，滚一边去。”
在场之人，的确大部分都为了留人作过诗，可叶蓁蓁却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
或许惊雪从一开始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头上的珠帘太多，随便一动，便会碰在一起，发出清脆之声。
“若是郡主有意留下惊雪，便是只有一句诗，也胜过百首与万金。”
周围起哄的声音差点掀翻了整个宴席，无数人叫嚷着叶蓁蓁一定来一首，叶时安又喊不过他们，气的桌子都差点翻了。
叶蓁蓁头一低，抿唇笑了。
如因旁人激将，不要说作诗，她一个字都不肯施舍的。
但若为惊雪，她只能说气氛都到这了。
“好吧，既然你们都说了一曲难求，我也不想扫兴。”
叶蓁蓁没站起来，她就坐在那，广袖晃荡，叶蓁蓁并没有想太久，不多时便开了口。
她的声音清脆又娇滴滴的，但语调里却找不出半分柔意。
“江灯夜雨揽星归，孤枕对镜秉花烛。”
“心牵独思心切切，玉兰影深恨难消。”
在喝彩声中，叶蓁蓁撑着桌子喝了口茶，笑的大方。“如此，你可愿再来一曲？”
惊雪并未马上回答，他根根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了扇面，牡丹白朱雀的折扇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剩下那双动人的含情眼。
“乐意之至。”
丝竹之声又起，惊雪婉转动人的唱腔唯有昆山玉碎可堪形容，叶蓁蓁虽然不懂戏，但是她也能看个热闹。
“你何时学会作诗了？”
叶时安不懂诗，但这一首他倒觉得比那些或豪迈或孤高的诗词好多了。
但那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叶蓁蓁在国子监明明和他一样不好好听课，凭什么她学问突然就好了？！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看书了！”
叶蓁蓁颇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并未明说，但那目光里的意思实在是明显的不得了。
有病？
“不是，我哪会作诗啊，从一个话本子里看来的。”
听见这话，叶时安顿时安心多了。
“哪个先生写的，竟是和那些沽名钓誉之人不同。”
叶蓁蓁没看他，随口回道：“寒霜榭。”